克萊恩快速地環視了一圈餐廳內那些穿著體麵的食客們，而他很快也發現，這些人裡麵有些人也看向了自己、透露出了奇怪的眼神。
因為先前羅傑告訴過克萊恩，自己來過查爾斯·科曼餐廳吃飯，當時也沒有見到什麼異常，所以克萊恩有理由推斷，在這裡吃飯的大多數人是正常的。
這讓克萊恩感覺到有些奇怪，但是他明麵上沒有表現出來，隻是豎起了食指、沒有說話。
那手勢的意思是“一位”。
“好的，請您跟我來。”
侍者點了點頭，他將克萊恩帶去了角落裡的一個適合一到兩人用餐的位置，而後取來一份菜單、給克萊恩倒了一杯白水。
在克萊恩看著菜單的時候，他快速地思考起了眼下的情況。
“事出反常必有妖……現在的情況，有幾種可能性。
“第一種可能性，就是這間餐廳根本就沒有什麼穿著禮儀方麵的要求……
“但是這不太合理，這裡畢竟是皇後區的腹地，查爾斯·科曼餐廳又不是那種普通的酒吧或者路邊的早餐廳，而是正經的正餐餐廳……
“第二種可能性，那就是這裡發生過規則上的改變，可能是因為老板缺錢、不再對食客進行著裝上的要求……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這裡可能存在某種接頭的暗號……難不成和點菜有關？”
克萊恩瞟了一眼在街對麵佯裝路過的薩姆、而後憑借著自己的偵探經驗快速思考了一番，又將菜單翻過來倒過去看了兩遍，決定暫時先不點菜、而是試著獲取更多的情報。
“怎麼樣，先生，考慮好要吃什麼了嗎？”
穿著正裝的侍者再一次迎了過來、笑著問向了滿臉凶神惡煞的克萊恩。
“抱歉，我肚子有點疼，要先去一下盥洗室，能給我點時間嗎？”
克萊恩啞著嗓子開口、一隻手捂住肚子、露出了尷尬的神色，另一隻手指了指侍者手中的點單記錄簿：
“等下我會自己把要吃的菜點好的，等下我會把點單寫好給你。”
“當然可以，先生。”
侍者略一遲疑，還是將記錄簿和筆留下、自己轉身離開。
克萊恩則是趁著對方轉身的時候，將記錄簿上麵的筆抽了下來、而後又從最上麵取下一頁紙。
而後他捂著肚子、起身一臉急促地朝著不遠處的盥洗室跑了過去。
好在查爾斯·科曼餐廳的盥洗室打掃得非常乾淨，克萊恩鬆了一口氣，他反鎖了盥洗室的門，而後逆走四步、來到了灰霧之上的神秘空間之中。
他將手中的筆和紙握在手裡，而後喃喃自語道：
“魔女教派的有關人士……點菜……暗號……”
這是“夢境占卜”的線索指向，與此同時，克萊恩進入了“夢境占卜”之中。
許多畫麵飛快地從他麵前閃過，過了大約十幾秒畫麵終於定格。
有一名留著長發、長相普通、穿著隨意的男青年坐在克萊恩先前所坐的餐椅上、看著菜單、對著侍者開口點起了菜。
“黃油煎狂暴海黑線鱈，費內波特麵少鹽，再配一杯加鹽和羊奶的侯爵紅茶。”
“好的，先生，很快就安排好。”
侍者點了點頭，轉身離開，過了會兒將飯菜和奶茶依次端了上來。
畫麵到這裡就結束，而克萊恩也皺起了眉頭。
他從這平平無奇的畫麵中，注意到了三個比較關鍵的奇怪之處。
第一個奇怪之處是，那青年說費內波特麵要少鹽。
費內波特麵本來就不能算是非常重口的食品，按照克萊恩的看法，它的鹽度甚至還比不上一般的黃油煎鱈魚。
當然，這有可能是為了健康考慮，但在這個時代，高鹽飲食對於身體的危害還沒有在醫學方麵被充分地論證——當然，退一萬步來講，有些人吃鹽太多會感到口渴，但既然都已經要少鹽了，為什麼侯爵紅茶裡還要再加鹽？
第二個奇怪之處，是所謂的“狂暴海黑線鱈”。
黑線鱈是一種冷水魚類，它主要產於蘇尼亞海以北的海域，而狂暴海則介於北大陸和南大陸之間，那裡的水溫並不適合黑線鱈的生存。
另一方麵，“狂暴海”顧名思義，它一年中的大部分時候都有著颶風和狂暴的海浪。
在那裡，就連那些有非凡能力的海盜們都得仔細掂量掂量航行過程中的風險係數，更彆說正常的漁民……他們根本不會去到那片海域捕魚。
第三個奇怪之處，則是那名侍者根本沒有在記錄簿上寫下具體的菜名和備注，而是寫下了一個字母“M”，而後就轉身離開了。
按道理來說，有兩道菜都需要備注、且需要顧及其他客人的情況下，僅憑人的記憶力是很難準確無誤地將菜品需求傳達給廚房的。
假設那名侍者的記憶力驚人，那古怪的字母“M”又是什麼意思？
克萊恩基本能夠確認，這點菜的方式一定有古怪。
保險起見，克萊恩又利用夢境占卜找到了另一位點菜的顧客。
那是一名將棕色長發高高盤起的美麗女士，無論是身姿和容貌都極為美豔動人。
克萊恩第一眼就認出這是一位魔女，因為她的身上有著類似雪倫夫人那樣的氣質。
這位女士依然是點了黃油煎狂暴海黑線鱈、少鹽的費內波特麵和加鹽和羊奶的侯爵紅茶。
但與先前不同的是，那位侍者並沒有在記錄簿上寫下“M”，反而是寫下了“F”。
這樣的差異讓克萊恩感到有些奇怪，他思索了一會兒並沒有找出答案，便再次掏出了自己的靈擺。
“今天的任務會有危險。”
灰霧中，靈擺以不小的幅度順時針旋轉起來，但是速度並不算快。
“這意味著，有不小的危險，但是沒有太大的問題……”
克萊恩略做判斷，將自己帶來的那隻筆做了反占卜處理。
然後他才退出了“灰霧”，回到了盥洗室中。
但即便是此時，克萊恩也沒有著急離開，而是利用“魔術師”的“操縱火焰”能力將那一頁便簽紙點燃、化為了灰燼衝進馬桶之中，然後打開了盥洗室臨街的窗戶讓煙熏味逸散出去，這才打開門、離開了盥洗室、這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深吸一口氣，按照夢境中占卜的結果、提起筆開始寫下自身的需要：
“黃油煎狂暴海黑線鱈，費內波特麵少鹽，侯爵紅茶加羊奶和鹽……”
事實上，克萊恩原本想像“夢境占卜”中那一男一女那樣口述點菜，但是畢竟他已經將記錄簿留下，所以若不寫點什麼的話就看起來太可疑了。
他按響了傳喚鈴、叫來了侍者，而後滿心忐忑地將那記錄簿遞給了侍者。
侍者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而後快速提筆在紙上寫了些什麼，便轉身離去。
因為早有準備，所以克萊恩剛才一直在留心觀察對方筆杆的偏斜方向，也因此知道了對方寫下的是什麼。
那是“M”！
“難不成……是了，M一般指男性，F一般指女性，所以這是在記錄我的性彆？”
克萊恩忽然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在“魔女教派”中，不是沒有男性成員……或者準確來說，魔女教派幾乎所有成員都是男性。
隻是到了序列7“女巫”的層次，那些原本的男性會變為女性。
換言之，在魔女教派內部，被標記了“M”的人，要麼是魔女們的手下，要麼就是比較低等級的成員！
不僅如此，克萊恩還想到了一件有些抽象的事情。
那就是，當初自己在與廷根市的“值夜者”和“代罰者”小隊追捕“教唆者”特裡斯的時候，曾經看到過對對方體貌特征的詳細描述。
“皮膚白皙，肌膚細膩，長相清秀，全身除了頭發、睫毛外幾乎沒有明顯的毛發……”
克萊恩不禁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胳膊和手腕上那濃密的毛發，頓時嘴角一陣抽動。
“我這畫風……好像太粗獷了點？”
過了一會兒，克萊恩的飯菜被一一端了上來。
傳菜的並非先前的那侍者，而是一位年輕的女性，克萊恩故意多看了對方幾眼、從她平平無奇的容貌確定對方應該並非是一位“魔女”。
而後克萊恩快速占卜了一遍、確保了食物的安全性後，這才充滿好奇地吃了起來。
此時，他才發現，那所謂的狂暴海黑線鱈應該隻是北蘇尼亞海黑線鱈，而那費內波特麵也是普通的口味。
至於侯爵紅茶中，則確實加了少量的鹽和羊奶，克萊恩試著喝了一口，發現它竟確實有一種莫名的可口風味。
因為克萊恩出門前已經吃了一些東西，所以他這會並沒有什麼食欲。
這也使得他吃飯吃得比平時慢了很多，最後除了那杯風味獨特的加鹽奶茶被喝光外，費內波特麵和黑線鱈皆是剩了下來。
在這個過程中，餐廳的食客也走了大半，原本人頭攢動的查爾斯·科曼餐廳中此時也隻剩了寥寥四、五桌的顧客仍然沒有走。
克萊恩再次按響了傳喚鈴，侍者走了過來：
“您好，先生，要買單嗎？”
“買單……剛才的夢境占卜裡麵並沒有提到這方麵的事兒啊。”
因為克萊恩無法取得與那些來查爾斯·科曼報暗號的食客有強神秘學關聯的物品，再加上眼下距離他們來拜訪查爾斯·科曼餐廳已經有一定的時間，所以他隻能通過點菜的記錄簿這一不算強力的媒介來進行占卜，以至於那些圖像的片段並不完整。
事實上，克萊恩甚至沒料到那侍者會真的給自己上菜……他原本真的以為那隻是暗號而已。
他略一沉吟，隻是點了點頭，並沒有答話。
這個時候不能亂講話，多說多錯的道理克萊恩非常清楚。
侍者也沒有表現出什麼彆的異樣，隻是說了句：
“請您隨我來，我帶您去結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