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很不尋常,因為在正常的死亡發生的時候,人的靈體並不會立即離開身體,而是會經曆一個在神秘學上所稱的“靈化”過程之後,才會脫離身體。
嚴格意義上來講,隻要靈化的過程沒有完成,靈魂就沒有脫離與肉身的命運聯係,也就不算真正意義上的死亡。
許許多多的死而複生事件,不管是因為醫學上的搶救還是通過神秘學手段實現的,本質上都是在靈化完成之前喚醒了身體的機能、進而引導著靈魂憑借殘存的命運聯係中止了靈化過程。
當然,這隻是一般意義上的“死而複生”,像“奇跡師”那種複活則是特例。
考慮到治安官從開槍到現在時間不算久,不應該產生這樣的現象。
一個猜測浮現在羅傑心中,他趁著“靈性之牆”仍在,默念道:
“天體之音的化身,
“命運軌跡的主宰,
“宇宙隕滅的先驅,
“偉大的審判之星!
“我向您的本源祈禱,祈禱您為我揭示命運的真實軌跡……”
這是羅傑在晉升“泄密人”、與格赫羅斯的命運聯係得到進一步增強後,根據祂的象征摸索出的一套新的向其源質祈禱的禱告詞。
這是為了防止在占卜過程中遭到反占卜乾擾、獲得更為準確的占卜結果。
“奧斯丁·尼爾森,他的靈魂是否受到了達米爾島西岸近海那艘船的影響?”
說完這句話,羅傑用大拇指彈出了硬幣、而後又快速接住。
“國王”麵朝上,代表“肯定”的占卜結果。
羅傑深吸一口氣,他刺破了“靈性之牆”後,又快速翻閱了一下奧斯丁·尼爾森麵前合起來的案件記錄簿。
那上麵有一大段被筆墨塗黑,似乎他自己都不確定那是否正確,而剩下的內容絕大多數都和裡維斯所講述的一致,但是這位治安官卻同樣提到了這位自己對他的懷疑。
除此以外,便沒什麼彆的有用的信息,甚至也沒有求救電報的答複信息記錄。
“剛剛表現出了懷疑,就‘被連開三槍自殺’,這還真洗不清了。”
羅傑輕笑一聲,他並沒有試圖銷毀那些記錄,隻是收起了自己的東西、叫上班迪特向著外麵走去。
“怎麼樣?”
看到羅傑出來,裡維斯著急地問道。
“你們進去看吧,但注意不要破壞任何現場狀況,尤其是那筆記本。”
末了羅傑又補充了一句:
“雖然上麵的記錄對您很不利,但是反倒能證明奧斯丁不是您殺的。”
這道理很簡單,如果裡維斯真是做賊心虛,他完全可以趁著風暴殺掉奧斯丁、銷毀證據。
但是裡維斯卻沒有這麼做,這反過來確實是一個有利的證據。
羅傑趁著另外二人進去檢查的時候摘下了手套,然後從衣兜裡摸出了一枚先前從裡維斯辦公室裡順來的薄荷糖、放入了口中。
他咀嚼著那顆糖果,一邊感受著椒樣薄荷濃重的芳香將自己口鼻中殘留的血腥味衝淡了不少、一邊向著西海岸的方向望去。
這裡距離西海岸並不算太遠,羅傑借著閃電的亮光、可以隱約地看到一具雙桅縱帆船的剪影。
這是蘇尼亞海上較為流行的船形之一,它們通常配備了斜桁縱帆裝,十分適合順風航行。
相比於普遍的單桅帆船,雙桅縱帆船具備吃水更深、強風適應性優越、操作靈活等優點,非常適合長途劫掠、離岸航行和逃避圍捕,所以經常被海盜部隊當作主力船型來使用。
尤其是在蒸汽技術發明後,有些富有的海盜會花大價錢給自己的船加裝蒸汽動力來增加船的機動性和全天候航行能力,隻不過僅憑這麼遠的距離、羅傑尚無法判斷其上是否有類似的裝置。
過了一會兒,裡維斯和托爾也走了出來,二人的臉色都非常糟糕,明顯是也意識到了奧斯丁·尼爾森連開三槍“打死”自己的事實。
“約翰,現在怎麼辦?”
麵對裡維斯的問題,羅傑指了指西海岸那雙桅縱帆船的影子:
“去那裡。”
“你要查那艘船?”
裡維斯臉色陡變:
“那可是一艘幽靈船,天知道上麵有什麼東西。”
對於他們這種老水手來說,幽靈船在海上是非常不吉利的存在,基本上見到都要繞道走。
更彆說那艘雙桅縱帆船的船帆一直沒有收起,但卻在連著刮了好幾天的大風的海上都沒有被吹走,就已經足見其問題。
但是羅傑卻清楚,所謂的幽靈船要麼就是受到非凡力量的影響,要麼本身就是一件封印物,這才能在無人駕駛的情況下自主航行。
隻要不涉及天使層次、或者多個半神的力量,對於現在的羅傑來說都不是太大的問題。
托爾同樣表達出了強烈的反對,但是羅傑對此也沒有執念,隻是開口道:
“沒事,我們先回去‘魚鷹’酒吧。”
說罷他便摘下鞋套、撐起了傘,在另外兩人的注視中向著來時的路走去。
待三人回到“魚鷹”酒吧、還沒進門,就聽到酒吧裡麵在傳來驚叫聲和呼喊聲。
裡維斯心頭一沉,他快步走進了辦公室,卻發現有三名自己的手下圍著那名被綁起來的、首先目睹了治安官屍體的夥計,正在大聲地呼喊著後者的名字。
隻見那名夥計的嘴角流出了大量的黑色血液、這些鮮血染透了胸前的衣襟,且已經有了快要乾涸的跡象。
不僅如此,在其腿上掉著一截已經有些乾枯萎縮的血肉,裡維斯一眼便認出那是舌頭。
哪怕是已經被五花大綁,這名夥計依然在羅傑三人離開的時候、咬舌自儘了。
哪怕裡維斯再執拗,此時也看出了事情的問題。
因為眼前這青年,明顯不是因為嗆血導致的窒息死去,而是因為失血過多。
在現實中,因為凝血機製和動脈位置等問題,咬舌自儘很難真正致人死亡、最起碼“一咬斃命”是小概率事件。
而這名夥計如此輕而易舉地死去,足以說明那股影響著事態的力量已經擴散到了裡維斯的身邊。
“裡維斯叔叔,你現在明白了吧?”
羅傑聳了聳肩:
“那股力量已經蔓延到了您的身邊,今晚已經死了兩人。但是如果我們再不解決那艘船的問題,我們非但無法離開達米爾港,明天死的也很可能就是您。”
“你們二位也不用擔心我,對於調查這方麵的事情來說,我經驗非常豐富。
畢竟裡維斯和托爾都不知道羅傑過去的履曆,不知道這看似年輕的、“懷斯曼的小外甥”到底在魯恩搞出了多麼大的事情。
此時此刻,見到這一幕的托爾也變得平靜了很多。
他因為序列層次比裡維斯要高,所以見過的怪事也更多,此刻哪怕憑借經驗和直覺,也能知道羅傑說的很可能是對的。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明眼人都能看出無法善了,如果即便這樣都繼續視而不見,那就不配在海上活下去。
“也罷,我跟你一起去吧。”
最終,這位“航海家”歎了口氣,主動說道。
“那……我也去。”
裡維斯見狀,也隻能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雖然他隻有序列9,實力不如托爾,但是在看到約翰這名小輩在積極幫自己解決問題,他也拉不下老臉不去陪同。
畢竟這也是為了他自己,早些搞清楚事情的真相,裡維斯的危機也能早點解除。
“好。”
羅傑點了點頭,開始陪著裡維斯迅速招呼起了他的手下備船、準備出發。
……
大約一小時後,一艘小型的蒸汽輪船在狂暴的黑色風雨中飄搖著、靠近了那艘古怪的雙桅縱帆船。
隨後,羅傑與托爾、裡維斯三人一同借助垂下的引水梯踏上了甲板,另外兩名陪同前來的裡維斯手下和班迪特則是被留在了船上看守船隻。
剛剛踏上了那艘船,羅傑便感覺到一股沒來由的緊張和壓抑感,他環視了一圈甲板、尾舵和桅杆,都沒有看到任何的人影,甚至沒有任何的打鬥痕跡。
這麼大的船,應該至少有20到30名船員,但此時此刻他們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
托爾亦是注意到了這一點,他全程一言不發、生怕觸動船上的什麼禁忌,隻是憑借著自己身為中序列“水手”的特殊、如履平地般行走在有些搖晃地甲板上、仔細檢查起了周圍。
待確認附近沒什麼異常後,托爾這才指了指通往甲板下方船艙的階梯、然後比了一個讓羅傑和裡維斯跟緊他的手勢。
羅傑知道托爾認為自己是在場序列層次最高的人,他也沒有對此做什麼解釋,隻是讓裡維斯走在前麵,自己則是與托爾一前一後將這位最弱的“水手”夾在中間。
出乎托爾的意料,下船艙的門被緊緊地鎖了起來,這時候羅傑主動上前、手在門上輕輕一摸,門閂就從裡麵自己彈了開來。
這明顯不像懷斯曼的開門手段讓裡維斯和托爾皆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羅傑笑了笑沒說話,隻是看向了黑暗的船艙內部。
船艙比起外麵明顯乾燥了很多,但是卻仍舊有一股潮濕腐朽的味道,同時還夾雜著近乎不可察覺的血腥味。
他輕輕摩挲了一下戴著“舞台之戒”的右手中指和大拇指,一道閃光驟然亮起,三人也終於是看清了船艙內部的情況。
船艙內仍然沒有人,但是卻有一道淡淡的、已經幾乎徹底氧化的血跡從內部延伸到通往甲板的階梯前方、而後又忽然折返,掉頭沒入了深處的拐角。
這似乎是某個受傷的船員想要逃到甲板外麵,而後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拖了回去、而後死在了裡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