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川的命令隨著傳令兵的快馬，迅速傳遍了整座殘破的遼陽城。
“陛下有旨，梟鐵木真首級，傳示草原各部，以儆效尤！”
“遵旨！”
對於這位可敬又可恨的對手，陳平川給予了最後的體麵，這讓秦鋒心中也頗為認同。
一個時代結束了，草原的未來，將由大夏來書寫。
陳平川站在城樓上，目光從城下那具被白布覆蓋的屍體上移開，投向了整座城市。
戰鬥的主體已經結束，但零星的槍聲和喊殺聲依然在城市的角落裡回響。
神機營和玄甲重騎的士兵正在分片區清剿殘敵，收攏俘虜。
“陛下，東城那邊似乎還有些亂。”張金寶不知何時也登上了城樓，他指著東城的方向，眉頭微皺，“按理說，伊凡主力已逃，剩下的哥薩克群龍無首，不應有如此規模的抵抗。”
東城是伊凡的哥薩克部隊駐紮的地方。
在伊凡帶著騎兵主力從南門突圍後，城內隻剩下一些步兵、後勤人員以及被他們強行征召的漢人仆從軍。此刻，那邊的喊殺聲非但沒有減弱，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秦鋒也察覺到了不對勁。“陛下，末將請命，帶一隊人馬過去看看。”
“不急。”陳平川擺了擺手，他拿起千裡鏡，朝東城方向望去。
千裡鏡的視野中，東城的街道一片混亂。
但奇怪的是，廝殺的雙方似乎並非大夏軍隊和俄軍。
他看到一群穿著哥薩克軍服，卻明顯是漢人麵孔的士兵，正用簡陋的刀槍，甚至鋤頭、木棍，圍攻著另一小撮金發碧眼的羅刹鬼。
這些漢人仆從軍，平日裡受儘了哥薩克人的欺壓淩辱，此刻積攢的怒火，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們的人數遠超殘餘的哥薩克兵，雖然武器裝備差，但那股拚命的狠勁，卻讓節節敗退的哥薩克人膽寒。
“有意思。”陳平川放下了千裡鏡，“看來，有人在幫我們乾活。”
他看到一名穿著破舊長衫，手裡卻提著一把俄製馬刀的中年人，正在嘶聲力竭地指揮著這些反正的漢人。他身形瘦弱，卻站得筆直，每一次揮刀都帶著一股決絕。
“金寶，去查查，那人是誰。”
“是，陛下。”張金寶立刻對身邊的天算司校尉低聲吩咐了幾句，校尉領命而去。
東城的混亂，正是由那名中年文士點燃的。
他叫孫承宗，本是遼陽城裡的一名教書先生，城破後因通曉幾句俄語，被強征入仆從軍中擔任翻譯。他親眼目睹了哥薩克人的殘暴，也看到了同胞們的苦難，心中早已埋下反抗的種子。
當大夏軍用雷霆萬鈞之勢轟開西城牆，當蒸汽鐵甲車碾碎蒙古人的陣線時，孫承宗就知道，機會來了。
他聯絡了幾個同樣不堪受辱的漢人頭目，在伊凡逃跑，城中大亂之際，振臂一呼。
“鄉親們！兄弟們！大夏天兵已到！這些羅刹鬼的末日到了！他們平日裡如何欺壓我們，殺我兄弟，辱我姐妹，這筆血債，今日就要清算！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隨我殺！”
壓抑已久的仇恨，在這一刻徹底爆發。數千名漢人仆從軍瞬間倒戈，他們衝向軍械庫，搶奪武器，衝向那些平日裡作威作福的哥薩克軍官，將他們淹沒在憤怒的人潮之中。
一名哥薩克百夫長被幾名漢子死死按在地上，他驚恐地用俄語大叫著求饒。
一個斷了手臂的漢子紅著眼睛撲上來，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硬生生撕下了一塊血肉。
“還我爹的命來！”
這樣的場景，在東城的每一個角落上演。這些被逼到絕境的普通人，爆發出的戰鬥力，讓所有人都為之側目。
秦鋒很快也明白了城中的狀況，他立刻下令：“傳令下去，遇到反正的漢人義士，不可誤傷！全軍封鎖東城各處要道，防止羅刹鬼逃竄，協助義士們清剿殘敵！”
有了大夏正規軍的加入，東城的戰鬥迅速進入尾聲。那些殘餘的哥薩克士兵被壓縮在一個個狹小的院落裡，麵對著反正的漢人和裝備精良的大夏士兵，除了投降，再無他路。
半個時辰後，東城的槍聲與喊殺聲終於徹底平息。
那名帶頭反正的中年文士孫承宗，在幾名大夏士兵的引導下，一步步登上了南城門樓。
他身上的長衫已經破爛不堪，沾滿了血汙和塵土，手中的馬刀刀刃也卷了口，但他神情激動，目光灼灼。
走到陳平川麵前，他沒有絲毫猶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
“草民孫承宗，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身後，跟著幾名同樣渾身是血的漢人頭目，也齊刷刷地跪了一地，淚流滿麵。
“遼陽城內，所有羅刹殘敵，已儘數被我等誅殺、俘虜！”孫承宗重重地叩首，額頭碰在冰冷的石磚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陳平川靜靜地看著他們，看著這些在異族鐵蹄下，依然沒有彎下脊梁的同胞，心中感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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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親自走下台階，雙手將孫承宗扶了起來。
“先生快快請起，你們都是我大夏的功臣。”陳平川的聲音溫和而有力，“朕代表大夏，代表遼東千千萬萬的百姓，感謝你們。你們的血，沒有白流。”
他環視一圈，看著那些麵帶激動與忐忑的漢子們，朗聲說道：“傳朕旨意！所有參與反正的漢家義士，皆有封賞！戰死者，依大夏軍士卒例雙倍撫恤！其家小，由官府供養！孫承宗，你臨危不懼，振臂一呼，有大功於社稷，朕封你為遼陽知府，即刻上任，安撫百姓，重建家園！”
此言一出，孫承宗和身後的眾人全都愣住了。
他們本以為，能保住性命，得到一些錢糧賞賜，便已是天恩。誰也想不到，皇帝竟然會直接任命一個平民，擔任遼陽知府這樣重要的職位。
“陛下……草民……草民何德何能……”孫承宗激動得語無倫次。
“朕說你能，你就能。”陳平川的語氣不容置疑，“亂世需用重典，治世亦需用能人。你能在危難之際，喚醒同胞的血性，這份膽識和擔當，就足以擔此重任。朕相信你，能把遼陽治理好。”
“草民……草民……粉身碎骨，在所不辭！”孫承承重重跪下，這一次，是心悅誠服的效忠。
城樓下的廣場上，數萬名被解救的遼陽百姓聚集在一起，他們聽著城樓上傳來的旨意，先是寂靜，隨即爆發出震天的歡呼。
“吾皇萬歲！”
“大夏萬勝！”
歡呼聲彙成洪流，衝刷著這座城市的傷痕，也宣告著一個新時代的來臨。陳平川站在城樓上，迎著軍民的歡呼，心中一片澄明。
武力征服，隻是第一步。真正收複人心，才是長治久安的根本。
今天，孫承宗和這些漢人義士的反正，就是一個最好的開始。
他轉過頭，對身邊的張金寶說道：“去，把那個叫伊凡的羅刹鬼頭目，給朕押到府衙來。朕有些話，要當麵問問他。”
……
遼陽府衙，在戰火中幸免於難。
隻是原本懸掛的牌匾早已不知所蹤，門前的石獅子也崩掉了一角，處處透著殘破和蕭索。大堂之內，被臨時清理了出來，士兵們點起了牛油大燭，驅散了昏暗，卻驅不散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
陳平川大馬金刀地坐在了原本屬於知府的主位上，那張鋪著虎皮的大椅，他坐上去顯得有些寬大，但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卻讓整個大堂都顯得有些壓抑。
秦鋒、王奎、張金寶等一眾文武要員，分列左右。他們剛剛經曆了血戰，身上還帶著硝煙的氣息，此刻卻都神情肅穆，靜立不語。
“帶上來。”陳平川端起手邊的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頭也沒抬地吩咐道。
很快，一陣沉重的鐵鏈拖拽聲從堂外傳來。
伊凡·謝苗諾夫被兩名身材高大的玄甲重騎士兵，粗暴地推搡了進來。他身上的華麗鎧甲早已被剝去，隻穿著一件肮臟破爛的襯衣，金色的頭發亂糟糟地黏在額頭上，臉上青一塊紫一塊，手腕和腳踝上都戴著沉重的鐐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