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姑娘,你當真沒瞧見嗎?”書生按捺不住,聲音裡帶著幾分顫抖。
令他沒想到的是,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的小娘子,竟有如此膽色,倒顯得他這個七尺男兒怯懦不堪。書生不由得麵皮發燙,暗自羞愧。
小翠聞言,唇角勾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八顆貝齒在燭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公子在說什麼呀?”她微微偏頭,鬢邊的珠花隨之輕晃,眼中盛滿困惑,“奴家實在不明白呢。”
書生一怔,下意識望向橫梁。
那戲班學徒仍好端端地懸在那裡,青白的臉正對著下方,紋絲不動。
“就在那兒!”書生急得聲音都變了調,手指直直指向房梁,“那麼大個人吊在那兒,你怎麼會看不見?”
小翠順著他的指尖望去,又緩緩收回目光。燭影在她臉上跳動,襯得她的笑容格外幽深。
“公子說笑了,”她輕聲道,“奴家什麼也沒瞧見呢。”
“昨夜辛苦八位公子了。”小翠忽然話鋒一轉,笑吟吟地福了福身,“還請各位回房歇息吧。”
堂內八人麵麵相覷,誰也沒挪步。
鏢師按著腰間的刀柄,猶豫再三還是上前一步:“小翠姑娘怕是記岔了。昨夜守夜的,連我們在內共有十人。”
他喉結滾動,聲音發緊,“隻是...不知怎的,死了兩個。”
說著,他指向橫梁:“人命關天的事,姑娘就彆打馬虎眼了。”
他原以為小翠是受了主家吩咐,要遮掩這樁命案。畢竟高門大戶,最忌諱這些晦氣事。
小翠卻蹙起柳葉眉,麵露憂色。“公子定是累糊塗了。”她柔聲勸道,“進府應選的,明明隻有八位公子呀。”說著,她忽然壓低聲音,“哪來的...什麼第十個人呢?”
這話一出,眾人頓覺後脊發涼。
那商賈和戲班學徒昨日分明與他們同吃同住,小翠還親自迎他們進靈堂。怎的過了一夜,就像從未存在過一般?
簷下的燈籠被風吹得搖晃,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不知是誰的牙齒在咯咯打顫,在死寂的廳堂裡格外清晰。
眾人僵在原地,隻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上脊背。
書生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樵夫也攥緊了手,指節發青,眼睛死死盯著小翠,像是要從她臉上看出什麼破綻。
鏢師強自鎮定,沉聲道:“小翠姑娘,這玩笑可開不得!昨夜我們十人一同守夜,商賈死在了茅廁,那戲班學徒就死在這廳裡,屍首還——”
他猛地一頓,轉頭看向橫梁,瞳孔驟然一縮。
橫梁上空空如也。
那具本該懸在上麵的屍體,竟不知何時消失了。
“這、這怎麼可能?!”鏢師聲音發顫,後退了半步。
小翠依舊笑吟吟的,眉眼彎彎,可那雙眼睛裡卻像是蒙了一層霧,叫人看不真切。
“公子們怕是魘著了。”她輕聲道,“府裡近來潮濕,夜裡容易生夢魘,不如回房喝碗安神湯,好好睡一覺。”
書生渾身發抖,忽然想起什麼,猛地轉頭看向同伴:“你們……你們還記得商賈長什麼樣子嗎?”
眾人一愣,隨即臉色劇變。
——他們竟真的想不起來了。
那商賈的樣貌、衣著,甚至聲音,都像是被什麼東西從記憶裡生生抹去,隻剩一個模糊的影子。
而那戲班學徒……他們甚至不確定,是否真的有這麼一個人存在過。
“不對……不對!”樵夫突然低吼一聲,額頭滲出冷汗,“我明明記得,昨夜守夜時,那商賈就坐在我旁邊,還說了話!他、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