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終於全都安靜了下來，白芷看到女子的魂魄就站在屍體旁邊，呆呆的看著自己的屍身，似乎還沒有接受自己已死的事實，白芷歎了一口氣，這才將手放在屍身的額頭上，閉上了眼睛。
眼前很黑，隱約可以看到一個男子的輪廓，他出現的時間很短，白芷隻看到他的手一揮，一道光亮一閃而過，隨後一切就好像靜止了一般，再然後眼前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白芷睜開眼睛，看著麵前的魂魄，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魂魄身子一震，抬頭看向白芷，一人一魂對視上，魂魄小心翼翼的說道：“我叫…九娘。”
“九娘？”白芷皺了皺眉，心裡知道這也正常，有許多重男輕女的人家，對家裡的女兒通常不屑一顧，甚至連名字也懶得起，直接以排行為字，後麵加個“娘”字，就是一個名字，還美其名曰，反正成婚後還要冠夫家的姓，自己有沒有名字有什麼打緊？
“九娘，你可跟誰有仇？”白芷問道。
九娘的魂魄搖了搖頭，說道：“奴家從不與人結仇，不知何人要殺奴家。”
“那你腹中的孩子是誰的？”剛剛在凶案現場，隻有九娘的女兒過去了，並未見到有男人，據尋人的捕快說，也沒在死者的家中見到其他人。
九娘的魂魄泫然欲泣，說道：“孩子…是楊立的，但是他強迫我的，我本是教坊司的舞姬，雖然年齡有些大了，但因為舞技好，所以一直擔任領舞，我男人在被抄家的時候就死了，剩下我們孤兒寡母，住在陋巷中，幸而還有一門手藝，才勉強度日，楊立是教坊司的鼓手，覬覦奴許久了，被奴家拒絕幾次之後，惱羞成怒，有次趁芳妹不在家時把我按在了床上，說若我不從了他，他就會對芳妹下手，我無奈之下，隻能順從於他…”
九娘的魂魄終於啜泣起來，白芷聽得心頭火起，想到今日遊燈會上所見的那個膀大腰圓的鼓手，問道：“可是今晚遊燈時打頭的那個人？”
九娘的魂魄點了點頭，說道：“沒錯，就是他，我本打算近日服藥把胎兒打掉，這般苟且得來的孩子，是我的屈辱，可是我又有些舍不得，這畢竟是一條生命…所以就拖到了現在，沒想到，他終究是留不下來。”
“殺你的人你可看清了？是不是楊立？”
“不是，”九娘一口否認，“雖然天黑我看不清，但楊立身材高大，膀大腰圓，這個凶手個子沒有他高，也沒他壯實。”
白芷回想剛剛看到的凶手，的確不算高，僅僅比九娘高了一點，連半頭都沒有。
白芷又問了一些問題，九娘也是毫無頭緒，白芷無奈放棄，著手將九娘的屍體清理乾淨，衣服縫合好，這套廣袖流仙裙煞是好看，隻是誰也沒想到，卻是九娘最後一次穿。
走出停屍房，天已經蒙蒙亮了，又折騰了一宿，白芷意外看到雲苓站在外麵等她，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他手中拿著她的大氅，待她淨過手之後，將她整個人裹進大氅裡。
白芷的確快凍得沒知覺了，穿著大氅驗屍不方便，所以她隻是穿了棉衣，但這冬日的夜出奇的冷，停屍房裡的溫度更是比外麵還要低點，她現在渾身都是冰涼的。
“我已經讓淩霄把書房燒暖和了，你回去睡兩個時辰。”雲苓的口氣不容置疑。
白芷剛說了一句，“我不困…”就被雲苓的眼神壓製的說不下去了，隻好繳械投降，“好，我去睡還不行嘛？不過我問出了一些東西，你可以著人去查。”
於是白芷將九娘所說告知了雲苓，雲苓說道：“我也問了芳妹，她並不知道九娘腹中的孩子是誰的，這下就方便了，隻要楊立承認，根據大金律法，逼迫奸淫良家女子者，判流放之刑，不管凶手是不是楊立，他被流放已經是跑不掉了。”
“那芳妹就安全了。”剛剛聽完九娘魂魄的話，白芷就在擔心芳妹的安危，那種禽獸，九娘死了，留下芳妹孤苦一人，難保他不會再起歹心。
雲苓知道芳妹昨晚給了白芷飴糖，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姑娘，雖然家道中落，跟著九娘沒入教坊司，但依然保持赤子之心，可見九娘把她保護的很好。
“你放心，我現在派人保護著芳妹呢，待案子結束，將她娘妥善安葬之後，我會幫她尋個好去處的。”
雲苓這麼說，白芷就放心了，兩人已經回到了書房，這裡隻是雲苓之前小憩的地方，隻有一張軟榻，但此時軟榻旁炭火燒的暖暖的，還有一床柔軟的棉被。
雲苓幫白芷解開大氅，說道：“知道讓你回家去睡，你也睡不安穩，那就在這兒眯一會兒吧，什麼都彆想，一切有我在呢。”
這話讓白芷的心一下子安定下來，她轉身摟著雲苓的腰，將頭埋在他的胸口，說道：“大人，有你真好。”
雲苓摸了摸她的頭發，心底也一片柔軟，他彎腰把白芷抱了起來，白芷低呼一聲，雲苓已經將她放在軟榻上，拿棉被將她嚴嚴實實的裹了起來，柔聲說道：“快睡吧，我就在旁邊。”
白芷點了點頭，探頭在他唇上親吻了一下，滿足的閉上了眼睛。
雲苓卻被這個吻攪亂了心神，在書桌前坐了半晌才平穩下來，聽著白芷的呼吸漸趨平穩，他才輕輕打開房門，站在院中，深吸了一口冬日清晨的涼氣，那涼氣似乎一路涼到了心裡，讓他的心終於靜了下來，再次將昨晚的事在腦海中過了一遍。
九娘結束遊街後，不知被什麼事耽擱了，所以沒有同女兒芳妹一起回家，芳妹提前回去，已經將遊街的衣服換了下來，而九娘卻一直穿著，按照時間來算，她至少耽擱了將近一個時辰才獨自回家，這一個時辰，是凶手故意拖住了她，還是僅僅巧合？
凶手殺害九娘之後，為什麼還要剖開她的腹部，取走還在孕育的胎兒？他的最終目的，是為了殺九娘，還是取胎兒，這個問題必須得搞清楚，這決定著調查方向的不同，那麼，凶手必然是知道九娘懷孕的人，但，九娘是被強懷孕的，這件事，她絕對不會大肆宣揚，凶手是怎麼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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