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鯉恢複了正常守靈時的坐姿,把黑布包裹和江承煥的骨殖壇放在了一起。
也算是父子相見,雖然是以骨灰的形式見麵。
“歸鄉歸鄉。”
“但結局竟然是要遠離家鄉。”
“有趣。”
壓在心頭的事情想明白後,季鯉的思緒開始了發散。
相比於三年這部青春作品,歸鄉這部作品裡,能夠通過作品性質來反推的東西實在太少。
季鯉也隻能僅僅從作品名來猜測一二。
......
供桌上,今夜新點的香已燒去大半,細長的香灰顫巍巍地懸著,遲遲不肯落下。
燭火跳動了一下,爆開一朵小小的燈花,映得棺木上的漆色忽明忽暗。
季鯉揉了揉發澀的眼睛,指尖冰涼,膝蓋以下早已麻木得沒了知覺。
風從門縫擠進來,吹得靈幡一角輕輕卷起又落下,發出單調的、紙頁摩擦的窸窣聲。寒意從地磚縫蔓延,順著他的腿骨就往上爬。
季鯉下意識地裹緊了單薄的外衣。
“夜深了。”
季鯉心有所感地看向紙窗方向。
鬼影再次出現,和季鯉預想的一樣,今夜的窗上,隻剩下一個鬼影了。
轉頭乍一看,還覺得她形單影隻,怪可憐的。
季鯉已經條件反射般的把手籠罩在了長明燈上。
祠堂恢複了往日的黑暗。
寒意從四麵八方湧來,季鯉手中的燭火再次保護著季鯉,使他沒有徹底陷入黑暗之中。
但在圈內的江念近就不能像季鯉一樣來應對黑暗了。
剛剛守靈期間內,那張孩童麵龐上的平靜早已消失,無聲的恐懼爬滿了他的眉眼,他多次對著季鯉的方向瘋狂比劃,手指迫切地指向長明燈,又指向自己腳下的金圈,意思再明顯不過。
他想讓季鯉把燈移動到圈內,和他一起掌握,和昨夜一般共同包裹燈光。
不過都被季鯉無情的擺手拒絕了。
這個光圈和金玉魁的手段都太過古怪,季鯉可不會上這麼明顯的當。
何況長明燈移動會額外消耗燈油,哪怕隻額外消耗了一絲,也絕對不夠季鯉撐到今早結束。
所以他隻好見死不救,留下江念近一個人徹底的融入了黑暗裡。
隔著濃稠的黑暗,季鯉能感受到那雙童眸中的絕望與怨毒正盯著自己。
江家血脈沒了燈火的庇護,在這江家祠堂這樣一個地方,就和把羔羊投入了餓狼環伺的鐵籠,可是相當危險的。
季鯉還記得前幾日那幾個從壁畫上下來東西的給他帶來的壓迫感。
而又過了一兩天,那些“東西”應該更強了。
“希望你金玉魁有給自己留下後手自保。”
“否則隻能自求多福了,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季鯉想到這,就聽到了壁畫上傳來的細碎聲響。
“砰。”
聲音很輕,就像是光著腳踩在冰冷的地磚上一樣。
緊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細碎的、詭異的落地聲,在死寂中清晰地擴散開來!
隻過了些許時間,季鯉再次感受到了那些黑暗中的惡意。
它們比第三夜靠的還要近,幾乎是把頭湊到了季鯉的眼前,像是要爭先恐後地看看季鯉這位江家長子的模樣。
但很快它們就被另一個東西吸引住了注意力。
那就是江念近。
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江家血脈的氣味,對於這群“人”來說,一樣鮮甜誘人。
它們爭先恐後的一擁而上,撲了上去。
沒有慘叫,沒有呼救,圈中方向隻傳來一陣極其細微的摩擦聲和拖拽聲,還有布匹被撕扯的微弱撕拉聲......
不久後,黑暗中隻剩下了密密麻麻的啃食與咀嚼聲。
季鯉對此充耳不聞,他知道不是江念近忍著喊不出來,而是受限於金色光圈,他的聲音傳不出來。
他就這樣絕望的死去了。
“帥呀,元帥~”
窗外唱戲鬼影的聲音突然拔高。
“非是俺袖內藏機巧......”
“隻為他擋了俺......那......登雲路一條!”
“俺這裡假意兒把淚拋......”
“他血......他血......嗬!倒比那慶功酒,滋味更醇醪!”
在鬼影莫名貼合的唱詞裡,江念近這具肉體被所謂的“列祖列宗”分食殆儘。
這樣的場景有種奇特的詭異與震撼感。
被江家滅了族的鬼影在一旁嘲笑著看戲又唱戲,魔音亂耳中,江家子孫後代被那些壁畫上一身正氣,揚名鄉裡,德高望重的祖先撕下了禮儀倫法,體麵人的麵具,像惡狗一樣一擁而上,爭相分食。
有一種群魔亂舞的荒誕衝擊力。
季鯉知道如果自己明日還留在這裡,燈油消耗儘後,也會是這個下場。
他瞬間理解鬼影為什麼會剛剛好能看完剩下的三天了。
這鬼影就是要眼睜睜的看著江家先祖是如何吃掉自己的子孫後代,看著他們如何讓自己家族斷子絕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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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鯉恍然大悟。
“所以靈堂裡的一切詭異之間都是有關聯的。”
“江家秘密的謎底一直就放在謎麵上。”
這些壁畫上的“列祖列宗”吃掉守靈中後裔的行為,應該就是在象征著他們生前通過“吃”其餘旁支的江家人,來達到長壽延命的效果。
所以死後,出於對長生的渴望,這些遺留下來的殘念,也會出於本能的,去吞食那些旁支的血脈後人,乃至主脈子孫。
分食的狂歡還在繼續。
鬼影唱得更歡快了,聲音扭曲疊唱,隱約的鑼鼓點聲密集如暴雨:
“餓煞我也!餓煞我也!”
“莫道他親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