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你觸發怪談獨自完成不被任何人知道開始,你一直在演戲,騙過了很多人。”
“咳咳,能讓季同學說出這樣的評價,我很榮幸。”陳爍的狀態似乎越來越差了,聲音像扯著漏氣的風箱,他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
“那天來到這個作品裡的第一夜,錢哲給我們宿舍每個人都算了一卦,他給我的命運的卦詞是‘不由己。’”
“現在想想,還真是靈驗。”
“你知道嗎?當年持續性的學習其實對我來說是一種安全感。”
“一旦停止學習,外貌,家世,才藝,修養,這些我沒有的,遠不如彆人的焦慮感,都會向我湧來,把我淹沒,然後陷入自我否定。”
“我隻能告訴自己,隻要年段的排名夠高,我就不比彆人差。”
“隻要好好讀書就能有個好的未來。”
“我那時總是覺得考上了個211還是不夠。”
“當我達到211線時,我想再努力下,能選個好地區的211的好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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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達到能選好地區的211好專業的分數時,我又想著再努力下就能接近一些985的分數線了。”
“你知道嗎,我一直處在這種想往上考又怕考不上去的焦慮中,又怕差一點點,就否定了我三年努力的焦慮中。”
“我生在一個很平凡,平凡的在全國能找出無數個和我家庭一模一樣的家庭中。”
“就像我父母工作工廠流水線所產出的標準件一樣。”
“從我記事起,父母就一直告訴我要好好讀書,長大才能出人頭地,才不用像他們一樣。”
“他們總說我們這樣的普通人沒得選,隻能在讀書這條路上不撞南牆不回頭。”
“是啊,讀書確實能出人頭地,我寒窗苦讀,我放棄了一切其他的時間。”
“季鯉,你說一個人到底要多努力才算努力呢?”
“大學時,當彆人在談戀愛,打遊戲,出去旅遊時,我已經提前保研了。”
“研究生時,當彆人在文獻綜述裡複製摘要,在組會前夜拚湊實驗圖時,我已經在核心期刊發表了數次論文。”
“終於,我就要贏了,我就要撞破命運的那道南牆了。”
“我那時有房有車,又是公司的技術型管理層,馬上又要和領導的女兒結婚。”
“苦儘甘來的生活似乎就在眼前。”
“可是......太多事情都毀在這個可是上了。”
“一場莫名其妙的大雨過後,我來到了這裡。”
“我可以輸給那些榮華顯貴的少爺,我也可以輸給那些天資卓越的天才,也可以輸給你這樣天賦可怕的怪物,這些我都認了,但我偏偏我輸給了這狗屎的命運。”
“一場意外,沒有任何理由的意外,我來到了這裡,並且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我就像一步一步,拚儘了半條命,終於爬上了山巔的攀登者,結果命運這位老爺,和我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一巴掌又把我打回了山底。”
“但我他媽就是不認輸!我他媽就是要贏一次!”陳爍的語氣突然高昂了起來。
“哪怕在這個鬼地方,哪怕我跌落到了山腳下的山腳裡,我也會一步步的再爬上來,然後告訴命運,老子不認輸,老子就是要贏你一次。”
“這次也一樣。”
“我在知道了群體過關的機會遠遠小於狼人殺群體的部分完成閱讀的機會後,我立刻轉變了策略。”
“我開始謀劃一切,儘力去利用這個校園內的一切資源。”
“我沒有你那恐怖的記憶力,為了應對題目未知的期末考試,我隻能重新學一遍早已忘記的,當年背到嘔吐的單詞,隻能一遍遍苦讀風紀部的規章製度,了解上級的喜好,謀劃著如何算計同學違規來升職。”
“這和我以前讀書的時候沒有什麼區彆,隻不過換了一種方式而已。”
“我這樣的人想成功,想贏,方法都是一樣的。”
“那就是一條路走到黑,然後永不回頭。”
“我輸了,但我不悔。”
陳爍說到這裡,語氣又恢複了平靜,連臉上的痛苦神色都消失了幾分,就像是死前的回光返照一樣。
他抬起了頭,似乎想看看星星,但很可惜,夜空漆黑一片,沒有一絲光亮。
“我從童年在故鄉最後看過一次星星後,上了小學,再也沒有能放鬆下來看星星的機會了。”
“我那時告訴自己,隻要功成名就了,就買個天文望遠鏡,剩下的半輩子都拿來看星星。”
季鯉默默聽著陳爍的獨白,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麼。
“所以為了贏,你能夠瞬間轉變自己的立場,並立刻為下一個目標開始努力。”
“就像那個雨夜我們來到這裡一樣,失去一切後,你在短暫的崩潰後,不對,或許那也是裝出來示弱的,你迅速調整了自己的狀態,為了完成閱讀開始不擇手段。”
“你說的很對,現在,我又轉變了。”陳爍突然笑了起來。
“我還有機會贏,哪怕我在狼人殺遊戲裡輸了,殺死所有的委員這一條路上我還有機會。”
“我很想贏一次。”
“彆讓我們輸了。”
陳爍說出了我們後,眼神漸漸飄忽起來,他話頭一轉:
“知道為什麼我要和你說這麼多嗎?”
“我知道,你想拖時間,想再拖一點時間,讓我來不及去值班室。”
“你可以為了贏瞬間轉變自己了立場,把自己的所有告訴了剛剛還和你打的你死我活的人。”
“也可以為了贏,忍著劇痛和我說這麼多話來拖延時間。”
“哪怕快死了,你還在算計。”
“算計著增加著兩種可能贏的路的可能性。”
季鯉看著眼前已經氣若遊絲的人,目光複雜。
陳爍嘿嘿一笑,他眉間兩世擰著的川字紋突然鬆開,像是菩薩屈指彈碎了鎮壓心魔的印。
他一邊伸手向自己的麵具,一邊笑道:
“你說的對。”
“我不會上演什麼執著者臨死前的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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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羅聞博那樣光明,善良的君子,自然也會有我這樣卑劣,不擇手段的小人。”
“我認領所有肮臟。”
“我會算計一切,包括十二委員。”
“你知道嗎?我戴上麵具還有一個目的,成為他們的一員後,才可以聽懂委員名字的音節與文字。”
陳爍轉頭看向神色震驚的季鯉,目光鄭重:
“現在,我要告訴你僧侶和啞河的真名。”
當陳爍笑著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麵具上的“眼”突然猛地張開,素來平靜無比的“眼”上罕見的出現了一絲慌亂與怒意:
“豎子,莫動妄念,現在迷途知返,還尚有一絲生機。”
“去你媽的莫動妄念,去你媽的十二委員,去你媽的善惡,老子隻要贏。”
陳爍咆哮著說出了最後一句人類的語言,他撕扯著麵具,嘴巴無比艱難地吐出一個又一個的音節。
每吐出一個音節,他原本就殘破不堪的身軀就又像是被無形的重物擠壓,碾碎一般,周圍無形的空氣開始扭曲,仿佛這名字是某種禁忌一般,陳爍的四肢開始被一直看不見的大手扭曲,折疊,斷裂。
“咯咯”的扭曲聲中,他的骨骼斷裂,關節崩碎,血液飛濺。
喉嚨被金色的鐵絲穿透縫合,最後僅能發出“嗬嗬”聲。
季鯉記下了那最後兩聲。ytharivon”
這就是一個執著者的遺言。
兩個委員的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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