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倉娃~我離了登封小縣,一路上~我受儘饑餓熬煎。”
“二解差好比那——牛頭馬麵!他和我一說話就把、那、臉、翻!”
“哎呀~~~”
一聲粗獷卻中氣十足的唱腔在羊腸小道上響起,打破了山林間黃昏的寧謐。
半舊的木板驢車慢悠悠地從飛揚的塵土中駛來,車輪碾過碎石和坑窪,發出“嘎吱——嘎吱——”的悶響。
攥著韁繩的車夫踞坐車前,是個約莫四十上下的漢子。他上身套著一件靛藍色、漿洗得發硬的粗布短褂,前襟敞開著些許,露出結實、曬成醬紫色的胸膛。
下著一條同色係的寬筒長褲,褲腳高高挽起,赤著粗糙的腳板熟練地翹在車轅的木梁上。
他左手鬆鬆挽著韁繩,右手握著一根磨得油亮的細竹鞭,卻並不抽打,隻在掌心隨意輕敲著節奏。
看得出來他非常愉快,但木板車上後麵坐著的客人,就不怎麼愉快了。
後座的穿著體麵的青年無奈地牽了牽嘴角,他坐在簡易的草墊上,看起來很年輕,穿著件麵料講究的淺灰長衫,戴著副金絲玳瑁框眼鏡。
青年不斷伸出手拂去膝頭橫放的黑布包袱上散落漂浮的揚塵,略顯疲憊的身體隨驢車的顛簸輕微搖晃,但他的目光始終平靜,看著車夫的背影,在思考著什麼。
此人正是季鯉。
當然,現在他的身份是江家在外留洋的少爺——江懷遠。
按照副本中的劇情,他三天前從省城下船後便一路趕往縣城,接著換乘驢車,往老宅所在附近的關村趕來,看樣子應該是快到了。
季鯉正整理副本的記憶時,小路旁的山林間突然發出一陣“窸窣”聲。
一個黑影突然從路旁猛地竄了出來。
拉車的黑驢被嚇得一驚,它猝然仰頭,脖子伸得老長,鼻孔擴張成兩個驚恐的圓洞,噴出短促粗重的白氣。
車夫攥緊韁繩吆喝:“畜牲!見了野鹿也驚?“
小鹿很快飛躍過去,消失在了道路的另一旁。
車夫看似喃喃自語:
“怪了!咱劉六六在這塊地界兒趕車都小十年了,這道兒少說也跑過八百十趟,愣是頭一遭碰見這野家夥。”
他說著偷眼瞅了瞅車後座的客人,想起城裡茶館說書先生常掛在嘴邊的話,心裡頭活泛起來。
“嘿!那茶館的說書先生可講過,這山林子裡頭的鹿兒,最有靈性,專愛親近那些命裡帶福、積了大善的貴人,等閒粗人是見不著的……”
他把嗓門故意拔高了幾分,帶著點討巧的笑:
“咱一個趕車的粗漢,能撞什麼大運?哪來的福分見這稀罕物?八成是——”
他拖長了調子,一拍大腿,衝著季鯉的方向努努嘴:
“八成是沾了您這位貴客的光,托了您的福呐!”
“老話兒都說‘鹿是祥瑞’,您今個還鄉,老天爺都趕著派祥瑞來迎您嘞!好兆頭!真是好兆頭!”
車夫的嘴很巧,表演的也很到位,把一場意外的驚嚇說成了好事。
不過季鯉本來也沒有追究的意思,索性笑了笑示意沒事。
這一意外把原本沉悶的二人拉近了些,打開了話匣子。
劉六六打量了眼季鯉,率先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