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人的這句話，如同一道無法破解的禪機，橫亙在指揮中心的每一個人心頭。
“死一次？這叫什麼話？”雷宙第一個沉不住氣，他撓著頭，滿臉費解，“難不成，咱們真得集體自殺，然後再讓誰把咱們複活？這不扯淡嗎！”
他的話雖然粗俗，卻也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困惑。
“死亡”，是一個終極的概念。體驗它，而不是真正地執行它，這其中的界限，模糊而致命。
“或許，是一種精神層麵的儀式。”神王奧古斯沉吟道，他習慣於從宏大敘事的角度思考問題，“通過一場覆蓋整個世界的祭祀，向宇宙宣告我們的‘終結’，從而騙過某種‘門禁’機製。”
“理論上可行，但操作性太差。”陳婧博士立刻否定了這個方案，她推了推眼鏡，鏡片上反射著一行行飛速滾過的數據流，“‘墳場’是因果的儘頭，它的準入機製必然是基於某種根源邏輯的判定，而不是形式主義的表演。我們的‘表演’，騙不過真正的‘檢票員’。”
一時間，指揮中心陷入了僵局。
他們手握著能抹除神性的武器，卻被一道“如何去死”的哲學題給難住了。
“如果，死亡是一種信息呢？”
孫夢瑤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她沒有參與眾人的討論，而是一直在凝視著世界之心反饋回來的，那些因“垂釣者”戲耍而變得混亂不堪的法則波動圖。
“信息？”陳婧博士的思路被瞬間點亮。
“對。”孫夢瑤的目光，從複雜的波形圖上移開，落在了陳婧博士的臉上，“死亡，對於一個生命體而言，是所有生命信息的終結。對於一個世界而言，就是所有物理規律、所有存在概念的信息，走向終極的‘熵增’，也就是徹底的、無法挽回的混亂與虛無。”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們不需要真的去死。我們隻需要，創造一個‘死亡’的信號，一個足夠真實，能夠覆蓋我們整個世界所有感知單元的，終極信息包。”
陳婧博士的呼吸急促起來，她明白了孫夢瑤那瘋狂而天才的想法。
“您是說……一場覆蓋整個堡壘世界的……‘概念’級彆的，虛擬現實？”
“不，比那更徹底。”孫夢瑤糾正道，“不是虛擬現實，而是‘真實模擬’。我們要用世界之魂作為服務器，用璃月的能力作為編譯器，用我們掌握的所有根源邏輯作為素材，編寫一段‘世界末日’的程序。然後，將這段程序，直接寫入我們世界的底層規則裡，讓它運行一次。”
“這不是模擬，這是在我們世界的操作係統上，真實地加載並運行一次‘格式化’指令！”陳婧博士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我們將在感知層麵，親身體驗宇宙的崩塌，星辰的熄滅，法則的湮滅……直到最後，連‘存在’這個概念本身，都被抹除！”
這個計劃，讓雷宙和奧古斯都聽得脊背發涼。
這和真正的死亡，還有什麼區彆？
“區彆在於，”孫夢瑤仿佛看穿了他們的心思，“我們手裡，握著‘關機鍵’。隻要我們的意誌能在‘死亡’信息流的衝擊下撐住，就能在最後一刻，終止程序。”
“風險呢？”奧古斯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風險就是，一旦我們的意誌被衝垮，或者程序出現我們無法預料的bug，那麼這場‘模擬死亡’，就會變成‘真實死亡’。”陳婧博士的臉上，浮現出一種病態的狂熱，“但收益同樣巨大！我們不僅能獲得進入‘失落的酒館’的門票，更能通過這次模擬，收集到世界從‘存在’到‘虛無’的完整數據！這將是‘道法科技’最寶貴的一塊基石！”
“乾了！”雷宙一拍胸脯，把胸甲拍得邦邦響，“婆婆媽媽的！不就是死一次嗎！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何況這還不用等十八年！”
奧古斯也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事已至此，已經沒有退路。
孫夢瑤看向璃月：“你呢？作為核心的‘編譯器’，你的壓力是最大的。”
星辰女神璃月，那雙總是帶著些許怯懦的眼眸，此刻卻異常堅定。她用力地點了點頭：“為了大家，也為了……林封大人守護的世界，我沒問題。”
“很好。”
孫夢…瑤當機立斷。
“林軒，調集世界之魂全部算力。陳博士，你和你的團隊負責編寫‘末日腳本’。奧古斯，你的‘秩序’神則負責維持腳本運行時的底層穩定，防止它徹底失控。雷宙，你的任務最重要。”
“啥？”雷宙一愣。
“當所有人都沉浸在‘死亡’體驗中時，你需要保持絕對的清醒。你的意誌，就是我們最後的‘保險絲’。如果情況不對，你就用你最擅長的方式，把我們所有人都‘吼’醒。”孫夢瑤平靜地說道。
雷宙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這個我擅長！”
計劃迅速開始執行。
陳婧博士的團隊進入了史無前例的瘋狂工作狀態。他們將從“饕餮”身上解析出的“吞噬”概念，從“虛空織夢者”那裡學到的“夢境編織”，從“母巢”那裡獲得的“邏輯崩塌”，全部融入了腳本之中。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末日劇本，而是一場由無數根源邏輯構成的，藝術品般的，毀滅盛宴。
三天後。
“末日腳本1.0版本——‘寂靜的葬禮’，編寫完成。”陳婧博士的聲音，通過廣播響徹整個堡壘世界。
“全體人員請注意，這不是演習。”
“‘世界之死’模擬，將在十秒後，正式開始。”
“十、九、八……”
隨著倒計時響起，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屏住了呼吸。
雷宙深吸一口氣，盤腿坐在指揮中心的正中央，雙目緊閉，如同一尊即將入定的怒目金剛。
孫夢瑤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靜靜地看著窗外那個由他們親手建立起來的，繁榮而有序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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