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竿,收線。
一條活蹦亂跳的,巴掌大的鯽魚被甩上了岸,在草地上不停地撲騰著。
林封解下魚鉤,隨手將魚扔進了旁邊的小水桶裡。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沒有絲毫的拖遝。
仿佛剛才那場讓整個宇宙秩序都為之靜止,讓中央檔案館和宇宙市場都陷入停擺的事件,真的就隻是因為這條魚。
中央檔案館內。
死寂。
所有人都呆滯地看著那條在“規則囚籠”裡“咕嘟嘟”吐著泡泡的,通體漆黑的八須泥鰍。
他們的世界觀,在短短幾分鐘內,被反複碾碎,重塑,再碾碎。
“他……他把‘反邏輯’……變成了一條泥鰍?”一個年輕的審計員,聲音乾澀,像是夢囈。
“不。”張偉的嘴唇在哆嗦,他看著那條泥鰍的眼神,比剛才看著那團混沌核心時還要驚恐,“不是‘變成’,是‘定義’。在那位存在的認知裡,這個東西,從始至終,就是一條泥鰍。是我們……是我們看錯了。”
這個結論,比“把它變成泥鰍”要恐怖一萬倍。
前者,是力量的展示,是改變現實。
後者,是真理的宣告,是定義現實!
這意味著,他們整個中央檔案館,以及編碼者文明,耗費了巨大代價,分析、研究、對抗了半天的終極威脅,從頭到尾,都隻是一個……認知錯誤?
是他們的“版本”太低,無法正確讀取那位存在眼中的“真實文件”,所以才顯示成了亂碼?
彌達斯雙腿一軟,直接癱坐在地。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所有的商業手段,所有的契約法則,在那位麵前都像個笑話。
你跟一個程序員談bug,結果人家告訴你,那不是bug,那是新功能,而且是你權限不夠,看不懂。
這還怎麼玩?
“那……那現在怎麼辦?”彌達斯的聲音裡帶著哭腔。
這個“新功能”現在還在他的市場裡,他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是放生?還是……上報工商總局,說有人非法養殖保護動物?
張偉深吸一口氣,強行讓自己那幾乎要宕機的思維重新運轉起來。
他知道,現在不是糾結於認知論的時候。
眼前這個東西,雖然被定義成了“泥鰍”,但它的本質,那“反邏輯”的汙染源,並沒有消失,隻是被強行壓製在了“泥鰍”這個概念框架之內。
它就像一個被封裝起來的,宇宙級彆的邏輯病毒壓縮包。
一旦外麵的“封裝”出現任何一絲破損,後果不堪設想。
“立刻!封鎖現場!”張偉用儘全身力氣,下達了指令,“啟動最高級彆的‘概念隔離協議’!切斷這裡與宇宙萬維網的一切鏈接!在得到那位存在的明確指示之前,任何人不得靠近,不得觀察,不得……思考!”
他不敢再賭了。
他知道,任何對於這條“泥鰍”的思考,都有可能成為“反邏輯”逃逸的溫床。
唯一的辦法,就是假裝它不存在。
然而,他的指令,終究是晚了一步。
小院裡。
林封將魚竿放在一邊,拎起裝著那條鯽魚的小水桶,準備拿回屋裡,讓母親蘇婉棠晚上加個菜。
他剛走兩步,似乎想起了什麼,腳步一頓。
他轉過頭,目光再次投向了中央檔案館的方向。
他好像……忘了點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