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的瞬間,小醜的存在,徹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仿佛直接出現在每個人腦海裡的畫外音。
【第一幕,第一場。地點:一個平平無奇的小院。時間:一個平平無奇的午後。】
【主角,一條代號為‘小黑’的泥鰍,正趴在草地上,思考著一個深刻的哲學問題:今天晚飯,是吃紅燒的,還是清蒸的。】
那條被扔在地上的黑泥鰍,身體一僵。
它感覺到,自己的身上,被強行安上了一個叫“主角”的設定。
一股無形的力量,正逼著它,去上演一出它完全不想演的……種田喜劇。
至於那顆所謂的“邏輯炸彈”?
林封在重寫小醜設定的同時,順手就把那個“被篡改的結局”,又給改了回去。
時間長河的源頭,那行不祥的黑字,被一行新的,金光閃閃的文字覆蓋。
——“旁白:以上情節純屬虛構,如有雷同,作者當場暴斃。”
宇宙,再次恢複了它“無聊”而又“永恒”的和平。
【第一幕,第二場。地點:宇宙中央檔案館。時間:危機解除後的第三個標準宇宙日。】
【事件:首席審計員張偉,正在撰寫一份關於如何正確處理“不可名狀之存在”的內部行為準則。他的表情莊嚴肅穆,仿佛在譜寫一部將流芳百世的史詩。】
【旁白內心獨白:哦,看呐,一隻可悲的官僚蟲子,試圖用文字去框定神明的喜怒。多麼徒勞,多麼可笑。這無聊的劇本,究竟何時才能迎來一個像樣的轉折?】
小院裡,林封躺在搖椅上,閉著眼睛,似乎睡著了。
他身旁的全息光幕上,正播放著一段冰冷機械的畫外音。這正是他給那個小醜安排的新工作——“宇宙觀察日誌”的實時播報員。
起初,這段旁白還帶著幾分不甘與嘲諷,試圖用陰陽怪氣的語調來表達自己的不滿。但在被林封隨手“靜音”了三次,並差點被格式化成“係統提示音”後,它徹底老實了。
如今的旁白,語調平直,毫無感情,像一台老舊的收音機,忠實地記錄著這個“和平”宇宙裡發生的每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
“老林,你快看!‘小黑’又猜對了!今天多雲轉晴,一模一樣!”
不遠處,林棟正興奮地指著生態箱。箱子裡,那條漆黑的泥鰍,百無聊賴地吐了個泡泡,翻了個身,用尾巴對著林棟,仿佛在說“彆煩我,我隻想靜靜”。
“祥瑞!絕對是祥瑞!”林棟喜不自勝,又給它投喂了半顆高級魚食。
【旁白:一隻前宇宙公敵,現淪為天氣預報員的泥鰍,它的尊嚴,在半顆魚食麵前,蕩然無存。這是存在主義的悲劇,還是……算了,下一個。】
【事件:宇宙概念市場。實習生彌達斯,成功發行了第三千七百二十六期“夢想孵化基金”,幫助一個名為‘咕嚕’的矽基文明,獲得了‘詩歌’與‘浪漫’的概念所有權。該文明為此付出的代價是,未來一萬年內,他們所有詩歌產生的‘感動’情緒,將有百分之十歸市場所有。】
【旁白:多麼精妙的剝削,多麼冷酷的資本。將夢想量化,將情感打包,這就是這個宇宙的新秩序。真是……高效得令人作嘔。】
宇宙的另一端,彌達斯打了個噴嚏。
他揉了揉鼻子,看著自己親手建立的,如今已經龐大到無法想象的金融帝國,心中卻沒有絲毫喜悅,反而湧起一股莫名的……空虛。
一切都太順利了。
自從那場“反邏輯”風波之後,整個宇宙的秩序前所未有的穩固。在他的“夢想基金”推動下,文明蓬勃發展,創造力空前高漲。他的“桃幣”體係,已經成了衡量一切價值的唯一標準。
可問題也出在這裡。
當一切都可以被定價,當一切夢想都可以被交易,那“驚喜”和“意外”又在哪裡?
市場,正在變得死氣沉沉。
最近,彌達斯發現了一個可怕的趨勢。越來越多的文明,在實現了初期的夢想後,就失去了前進的動力。他們不再申請新的基金,不再創造新的概念,隻是滿足於現狀,日複一日地重複著已經擁有的東西。
一種無形的“倦怠感”,像瘟疫一樣,在整個宇宙悄然蔓延。
今天,他收到了一份來自“咕嚕”文明的申請。他們希望能提前贖回自己“詩歌”和“浪漫”的抵押權。
彌達斯好奇地詢問原因。
對方的回答讓他不寒而栗。
【我們已經寫出了最完美的詩篇,體驗了最極致的浪漫。繼續下去,已經沒有意義了。我們想……休息一下。】
又是“沒有意義”。
彌達斯感到一陣恐慌。他立刻調閱了整個市場的宏觀數據流。果然,代表著宇宙“活力指數”和“創造力欲望”的曲線,正在以一個極其緩慢,但卻無法逆轉的趨勢,持續下滑。
就像一個功成名就的富翁,突然對賺錢失去了興趣。
這對一個以“增長”為核心的金融市場來說,是致命的。
【旁?:哦?有趣的現象。當欲望被完全滿足,剩下的,便是永恒的虛無。看來,這個劇本,終於要進入下一個階段了——‘無聊致死’。我開始有點期待了。】
旁白的聲音裡,第一次,帶上了一絲難以察覺的興奮。
作為“敘事”的化身,它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個故事的矛盾,並不一定來自外部的敵人。當故事本身失去了發展的內在動力,那便是最徹底的,無可救藥的“爛尾”。
它開始悄悄地,用自己僅存的,那一點點屬於“旁白”的權限,去放大這種“無聊”的情緒。
它不能直接創造,但它可以“引導”。
它將自己的敘事焦點,從那些欣欣向榮的文明,轉移到了宇宙的角落,那些被遺忘的,沉寂了無數紀元的死亡星係。
【在宇宙的儘頭,在時間長河的枯水期,存在著一些被‘意義’所遺忘的角落。在這裡,沒有生命,沒有物質,甚至沒有虛無。這裡隻有最純粹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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