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杭城被濃稠的黑暗包裹,萬籟俱寂,仁濟堂的實驗室卻燈火通明。慘白的燈光毫無保留地灑下,將每一處角落照得清晰可見,卻也讓整個空間彌漫著一股冰冷、壓抑的氣息。實驗台上擺放著各種儀器,玻璃管裡的液體在燈光下閃爍著幽光。
蘇懷瑾站在冷藏櫃前,神情專注,她的手指剛輕輕觸碰到冷藏櫃的把手,兜裡的手機毫無征兆地炸響。那尖銳的鈴聲在寂靜的實驗室裡格外刺耳,她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嚇得渾身一哆嗦,手也不受控製地跟著抖了一下。她趕忙深吸一口氣,穩定住情緒,掏出手機,就聽到急診科護士小李那又急又快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來:"蘇醫生!3床肝癌晚期患者,監護儀上的心跳曲線突然變成鋸齒狀,跟您之前讓關注的"符文脈波"一模一樣!"
聽到這話,蘇懷瑾瞬間瞪大了眼睛,眼神裡滿是震驚和疑惑,臉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站在一旁的程野也猛地抬起頭,他原本正專注於研究趙明遠的血樣,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打斷。他的目光落在還在玻璃管裡沸騰的趙明遠血樣上,血樣表麵那串刺青編號"ts032"。
"走!"程野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打破了短暫的沉默。他眉頭緊緊皺成一個"川"字,眼神裡透著堅定和憤怒,伸手一把扯下掛在一旁的白大褂,動作乾脆利落,"這他媽絕對不是巧合!"他一邊說著,一邊在心裡想著。
兩人一路小跑,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裡回蕩。推開icu的門,一股濃烈刺鼻的消毒水味撲麵而來,混合著心電監護儀那單調的"滴滴"聲,瞬間讓他們的心情愈發沉重。icu裡,白色的床單、冰冷的儀器,每一樣都透著死亡的氣息。
蘇懷瑾快步走到患者床邊,她看著病床上虛弱的老人,深吸一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然後伸出三指,輕輕搭上患者的手腕。指尖剛觸碰到皮膚,她的心裡就"咯噔"一下,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這是雀啄脈!她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脈訣彙辨》裡對這種脈象的形容:"雀啄連連,止而又作,屋漏半日,一點落索。"簡單來說,就是患者的心跳毫無規律,突然猛跳幾下,然後又驟然停住。
"老爺子,您現在感覺怎麼樣?"蘇懷瑾輕聲問道,她微微俯身,湊近老人,聲音溫柔而關切,試圖從患者的回答中找到一些線索,判斷他的病情。
病床上,肝癌晚期的陳阿公看起來精神矍鑠,這與他的病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骨瘦如柴,臉上的顴骨高高突起,皮膚鬆弛地掛在臉上,但眼睛卻亮得有些嚇人,說起話來一口閩南腔,中氣十足:"哎呀,今天特彆好!胸口不悶了,手腳也有力氣!"他一邊說著,一邊還揮動了一下手臂,臉上洋溢著一種輕鬆的神情。
旁邊,陳阿公的兒子陳誌強搓著手,他身材微胖,臉上的肥肉隨著動作微微抖動,臉上露出一絲期待的笑容:"醫生,我爸是不是好轉了?"他的眼神裡充滿了希望,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在這冰冷的icu裡,這一絲希望顯得尤為珍貴。
蘇懷瑾和程野對視了一眼,兩人的眼神裡都透露出擔憂。他們心裡都清楚,這很可能是回光返照,患者的病情並沒有真正好轉,反而可能已經到了極其危險的地步。蘇懷瑾在心裡暗自歎息,臉上卻還要強裝鎮定,不能讓患者家屬看出過多的憂慮。
"快!獨參湯!"蘇懷瑾轉頭對護士喊道,她的聲音急切而堅定,"紅參片20克,急煎!"她知道,此刻必須爭分奪秒,用獨參湯來穩住患者的元氣,或許還能為患者爭取一些時間。
程野也沒有閒著,他迅速掏出針灸包,動作熟練地用酒精棉球擦拭患者的耳廓,然後找準神門穴和皮質下穴,將銀針輕輕撚入。這是安神定誌的經典配穴,可此刻,他們的心裡都明白,這些措施也隻是暫時吊住患者的性命而已。程野一邊施針,一邊在心裡默默祈禱,希望能出現奇跡。
就在這時,陳阿公突然伸出手,用他那枯瘦如柴卻力氣極大的手指,緊緊抓住蘇懷瑾的手腕,就像一把鐵鉗。"姑娘,你是真懂脈的......我時間不多了,有個方子得傳下去。"他的聲音雖然有些沙啞,但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他的眼神裡滿是懇切,似乎在托付著一件無比重要的事情。
兒子陳誌強一聽這話,急了:"爸!彆亂說!您這不好好的嗎?"他的臉上滿是焦急和擔憂,眼眶微微泛紅,不願意相信父親即將離去的事實。他上前一步,拉住父親的另一隻手,仿佛這樣就能留住父親的生命。
老爺子咧嘴一笑,露出被檳榔染黑的牙齒:"我自己啥情況,我心裡有數。"他的眼神裡透著一絲坦然,似乎已經接受了命運的安排,他拍了拍兒子的手,示意他不要難過。
煎藥機"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濃鬱的紅參甘苦味彌漫在整個病房。陳阿公壓低聲音,語速飛快地說道:"我家祖上是苗醫,專治肝毒。方子很簡單——斷腸草三錢,雪上一枝蒿二錢,配野生靈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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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懷瑾聽到這話,瞳孔驟縮,心裡一驚。她清楚地知道,斷腸草鉤吻)和雪上一枝蒿全是劇毒之物,《中國藥典》明令禁止使用!這些藥物一旦使用不當,後果不堪設想。她剛想開口詢問,陳阿公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身體也跟著劇烈顫抖。監護儀上的雀啄脈驟然變成一條直線,病房裡頓時響起一陣尖銳的警報聲。
"爸!"陳誌強見狀,猛地撲到父親身上,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恐懼和絕望,眼淚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他緊緊抱住父親,仿佛這樣就能阻止父親離去。
g靜推!"他的聲音堅定而有力,指揮著護士們迅速展開搶救。他一邊喊著,一邊親自上手進行胸外按壓,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滴在地上。
搶救持續了整整二十分鐘,每個人都拚儘了全力。護士們有條不紊地遞著各種急救藥品和器械,蘇懷瑾和程野也一刻不停地進行著搶救操作。然而,心電監護儀最終還是歸於平靜,那單調的長鳴聲宣告著生命的終結。陳誌強癱坐在地上,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突然,他抬起頭,死死地盯著蘇懷瑾:"我爸剛才跟你說了什麼?"他的眼神裡充滿了疑惑和急切,似乎想要抓住最後一點與父親有關的東西。
蘇懷瑾攥緊了手中的病曆本,心裡陷入了極度的糾結之中——說還是不說?說出來,這劇毒方子萬一被亂用,肯定會出人命;不說,這又可能是苗醫百年經驗的最後傳承,就這樣被埋沒實在太可惜。她的內心在痛苦地掙紮著,不知道該如何抉擇。她想起陳阿公那懇切的眼神,又想到可能帶來的危險後果,一時之間,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夜風吹動診室的窗簾,"醫者父母心"的牌匾在頂燈的照射下忽明忽暗,仿佛也在為蘇懷瑾的困境而歎息。蘇懷瑾獨自一人坐在診室裡,周圍一片寂靜,她的思緒卻如亂麻般糾結。
淩晨三點,蘇懷瑾獨自一人在值班室,翻看著陳阿公的病曆。她的眼神專注而認真,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突然,她發現了一條奇怪的就診記錄——半年前,陳阿公曾因頭痛在神經內科就診,而主治醫生竟然是趙明遠!
"程野!"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迅速抓起電話,"查陳阿公和趙明遠的交集!我懷疑......"
話還沒說完,走廊裡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人摔倒。蘇懷瑾心裡一驚,立刻衝了出去。隻見地上有一灘水漬,正泛著熟悉的藍色熒光,那詭異的光芒在昏暗的走廊裡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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