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細辛過錢觸律例
杭城的深秋,仁濟堂的銀杏葉開始泛黃,診室裡飄著淡淡的陳皮香。蘇懷瑾剛給一位慢性胃炎患者開完藥方,社區衛生服務中心的王醫生就領著位麵色蠟黃的患者推門進來:“蘇醫生,這位大叔肝功異常,說一直在用偏方治鼻炎,您給瞧瞧。”
患者劉建國搓著粗糙的手掌,眼神躲閃:“我在網上看的,細辛粉治鼻炎特效,每天3g衝水喝,喝了兩周就這樣了……”蘇懷瑾抬頭,見他鞏膜微微發黃,舌苔白膩中透著青灰,脈細數而澀——典型的中藥肝損傷脈象。急診生化單上,at120u、ast85u的數字格外刺眼。
“細辛是好藥,但您這是‘過錢’了。”蘇懷瑾調出2020版《中國藥典》,“宋代《和劑局方》就有‘細辛不過錢’的說法,一錢相當於3g,散劑每日不能超過1g,您這劑量超了三倍。”她轉向實習生小張,“去藥房取點細辛飲片,給患者看看炮製前後的區彆。”
藥房裡,蘇懷瑾舉起兩種飲片:“這是未炮製的細辛,揮發油含量高,有毒成分甲基丁香酚超標;這是蜜炙細辛,揮發油減少40,安全係數更高。”她翻開2018年北京中醫藥大學的研究報告,“每天攝入甲基丁香酚超過2gkg,就可能導致肝損傷,您體重60kg,每天3g細辛粉,相當於攝入6g,遠超安全線。”
劉建國聽得直冒冷汗:“那現在怎麼辦?會不會治不好了?”蘇懷瑾遞過溫毛巾:“立即停用細辛,我們用柴胡疏肝散加減:柴胡10g疏肝理氣,茵陳15g利膽退黃,垂盆草20g清熱解毒,再配合西藥甘草酸二銨護肝。”她特意在處方上注明“細辛中毒性肝損傷”,啟動醫院的毒性藥材不良反應上報流程。
下午的藥事管理會議上,蘇懷瑾播放了一段監控錄像:“上周有患者自行網購細辛飲片,在家打粉後開出處方,我們的智能審方係統及時攔截了12g細辛的超量處方。”她敲了敲投影儀,“《本草綱目》早有警示,‘細辛,若單用末,不可過一錢’,現在我們有責任讓老百姓知道,‘是藥三分毒’不是空話。”
藥劑科張主任點頭:“確實,最近偏方導致的中毒案例增多,建議門診增設用藥谘詢窗口。”蘇懷瑾補充:“使用細辛必須雙簽名,散劑統一由製劑室製備,還要告知患者‘藥證不符即有毒’——比如您是風寒鼻炎,細辛對症;但風熱鼻炎用細辛,就是毒藥。”
下班後,蘇懷瑾整理劉建國的病曆,想起祖父當年的教誨:“細辛雖能通竅,但走竄之力強,就像個急性子的將軍,用好了衝鋒陷陣,用錯了傷己傷人。”她望著窗外的中藥百草園,細辛的幼苗在風中搖曳,忽然意識到,現代中醫的責任,就是給這些“個性鮮明”的藥材套上“韁繩”,讓它們在安全的軌道上治病救人。
第二天查房,劉建國的黃疸退了不少,肝功能指標開始下降。他拉著蘇懷瑾的手不放:“再也不敢亂信偏方了,原來中藥的‘過錢’不是省錢,是保命啊!”蘇懷瑾笑了:“老祖宗說‘細辛不過錢’,是用無數經驗換來的教訓,現在我們有了更精準的檢測手段,但這份敬畏心不能丟。”
正要離開,胃腸外科的李主任匆匆趕來:“蘇醫生,有個腸梗阻患者需要會診,家屬拒絕灌腸,點名要您用中藥……”蘇懷瑾心頭一動,想起昨天的大黃後下病例,說不定這次又要和“將軍藥”打交道了。告彆劉建國時,她瞥見病曆夾裡露出一角,正是自己昨天標注的“半夏反附子需久煎”——下一場關於中藥配伍禁忌的硬仗,似乎已經在等著她。
暮色中的仁濟堂,藥香混著銀杏葉的清苦。蘇懷瑾站在“毒藥專櫃”前,看著標簽上的細辛、附子、烏頭,忽然明白,中醫的神奇從來不是靠“以毒攻毒”的玄乎,而是藏在“不過錢”的謹慎裡,藏在雙簽名的規範中,藏在每一次煎煮時對火候的較真中。這些看似束縛的“律例”,正是中醫藥傳承千年的密碼,也是現代中醫在科學浪潮中站穩腳跟的根基。
這一晚,蘇懷瑾在診療日記裡寫道:“細辛過錢,觸的不是舊律,是對生命的輕視。當偏方遇上規範,當經驗撞上科學,醫者手中的筆,從來都該是守護生命的盾。”合上筆記本時,窗外飄起細雨,打在“細辛不過錢”的警示牌上,那三個紅漆大字,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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