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淵醒來之時對自己的處境有些不解，他以為自己應該身處另一個實驗室，應該是冰冷的牆壁，不應該是眼前這種簡潔又舒適的房間。
“你醒了？”
一個長得清秀的男性走進司淵所處的房間，手裡還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白粥。他端著白粥走向了司淵，司淵迅速從床上站了起來，進入了備戰狀態，他下意識對一切陌生事物都保持著警惕。
男人看見這幅場景反而笑了，他沒有追究司淵的無理，他把粥放在了床頭櫃上，隨即向後退了幾步，坐在了身後的那把木椅上。
“看見你還能這麼精神再好不過，沒想到你在操縱了異端之後還能保持著這樣的活力，還真是了不起，不愧是V級異端看中的人。”
司淵一邊警惕地注視著男人，一邊卻被熱粥的香氣所吸引。他已經有一天沒有進食了，此時胃袋早就沒有任何存貨，他想要吃那碗熱粥，但卻又不敢吃。一是警惕男人有什麼其他的動作，二是怕熱粥裡下了毒。
“吃吧，放心，我要是想害你，你早就是一具屍體了，何必搞下毒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男人仿佛可以讀懂人心一般，解開了司淵的憂慮。司淵雖仍然有些顧慮，但最終還是抱起了熱粥狼吞虎咽起來。
“冷靜一點沒有？”
這個男人等司淵吃完之後詢問他，司淵點了點頭，但依舊沒有解除戒備，仍然保持著高度警惕，當然，態度明顯沒有先前那樣惡劣。
“沒想到，你經曆了這種實驗，還能保持這樣的活力。比我好多了。”
司淵有些發愣，在他看來這句話也就是在說眼前的這個男人自身也是一個實驗的對象。但他對此更不是不明白，既然“巴彆塔”給他帶來了痛苦，給他帶來了不可磨滅的傷痕，可為什麼還要為“巴彆塔”服務？
“原因很簡單，就整體而言，‘巴彆塔’的確是一個進步的組織，我們在各個下位麵的調查讓我確信了這一點。上位麵的力量根本不是下位麵所能抗衡的。我們必須武裝自己而保全自身，隻是他們有些做法過於殘忍了，過於激進了。”
司淵已經沒法反駁眼前這個男人的說法，他的父親曾說過，巴彆塔是一個人類進步史上極其重要的組織。他無法否定自己的父親，否定自己的家人。
“說了這麼多，忘了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是申空。諸多審執官中平平無奇的一員，同時和你一樣，也是一個異端實驗唯一的幸存者。所以我很能理解你的處境。
“當年我的父母，朋友，弟弟，戀人都慘死於巴彆塔早期的武裝部隊的槍口下之時，當我被拉去和異端進行融合時，我確實想要讓巴彆塔徹底的消失。
“但我最終還是想通了，在文元賢大人的幫助下屠戮我的仇人之後，我想明白了。司淵，我知道你現在是怎麼想的。但你必須要放棄對巴彆塔的仇視……”
“但不能忘記造成我現在處境的人，是吧。”司淵順著話，把申空想要表達的話給說出來了。同類能以最快的速度理解另一個同類的行為與話語。
申空聽到司淵這麼說，自然感到無比的欣慰，想當年申空可以理解他現在說的這些話，還是屠殺了24位武裝人員以及12位研究人員之後才想通的。
“理解的很快嘛，是個做審執官的好苗子，怎麼樣？想好了沒有，願意做嗎？如果你願意，我會為你安排最好的一切，我能讓你擁有你想要的力量，但前提是你需要聽從並執行我的安排。”
申空向司淵拋出了橄欖枝，他給予了司淵他能所做的一切，他將司淵視作自己的夥伴，更是同類。
他曾親眼目睹過一個又一個的家人、同伴、朋友慘死在自己麵前。司淵所經曆的痛苦，申空一樣不差地都經曆過，甚至申空所經曆的絕望與痛苦，遠超司淵之所經曆。
“我有兩個問題，你認真回答後，我會考慮的。一、你之所以可以知道我的內心之所想，是否是你體內的異端造成的？二、你到底是個什麼人？按照你的說法，一個普通的審執官是不可能做到你剛剛承諾之事的。”
申空對司淵的問題著實感到震驚，可以做到這樣的思考，可不是一個普普通通15歲的男孩可以做到的。他不自禁地興奮地笑了起來。
“這兩個問題的本質其實是一個問題，我體內的異端造就了我現在的實力與地位。我體內的異端也是附身類的，他的名字叫做‘惡魔’，他為我提供了一切我想要的輔助功能。可能對其他人來說是重要技能，但對我來說隻能是輔助。不過我確實獲得了‘天道者’的稱號，雖然我本身對此無感就是了。”
司淵對申空的邀請拿不定主意，因為他此時的身體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了，他打心裡把厄瑞波斯視為同伴，它也願意做他的同伴。他轉向詢問厄瑞波斯，而厄瑞波斯對申空的提議表示了讚同，至少它可以明顯的感覺到申空體內的另一種生命特征。
“看來我沒法拒絕你。申，空哥。”
申空滿意地點了點頭，他端起了碗便離開了房間，隻留下了司淵一個人在房間裡，他看著自己的雙手，在恍惚間，仿佛看見了那雙黑色巨爪、那雙屠戮生命的黑爪。他看見了一個又一個的生命，死於他盛怒時的爪下。
“你後悔了嗎？”厄瑞波斯發現了司淵的心理變化，它知道司淵此時可能還存在著愧疚感和自責感，畢竟這一路過來也殺了不少無辜的人。它明白司淵一時無法接受現狀，不過它相信司淵可以迅速理解並接受這一切。
司淵從床上走了下來，打開了房間的窗戶，窗戶外什麼也看不清，除了一望無際的黑暗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漂浮不定的黃色的星星。他把手放在冰冷的玻璃上，像是在感受著什麼，過了許久才說出一些話來。
“不，我不會後悔我自己做的決定的，既然我作出了選擇，我便會一路走下去，即使道路的儘頭是無儘的黑暗。”
“這可真像你這種經曆的人說出來的話，不過，光明與黑暗不過是你自己的一念之間，所以，不必太過糾結。”
司淵的眼睛緊盯著窗外無邊的黑暗，仿佛在那無邊的黑暗之中也有什麼東西在凝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