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十九始終站在院裡,紋絲未動。
一雙鷺眼緊盯著竹中老爺,心裡暗打主意:
“我如今腿好了,本事也回來了。”
“這廝身為一個竹中,想買這樣大一間糧鋪,必定帶了許多銀子。”
“我何不借些來,送與當家小姐、俊美公子和露兒小姐,報答他們三份恩情?”
打定主意,他偷偷鑽到南邊糧倉裡,將許多麻袋拆開來,飛快撚成麻繩。
待繩子撚好,共是八條,他把破袍往後一撩,接著將麻繩一甩。
麻繩繞著他身體旋轉,先後纏在腰間。
等破袍重新落下時,八條麻繩都已經纏好。
他係好破袍,外麵便看不到他腰間的麻繩。
取下一條繩來,他隨手一扔,掛住屋簷,眨眼上了房。
如今斷腿好了,肚裡又有吃食,身上自然也有力氣,他行走如飛,沿著東麵糧倉,上了北麵正廳。
奔跑中,又扔出兩根繩,將幾塊瓦卷起,拋到半空。
不等瓦落下,他已經順著瓦間空隙鑽進了正廳。
等他進入正廳,麻繩才拉著瓦片輕輕落回原位,真個一絲不差。
一抖手,收繩。
再抖手,繩子拴住大梁。
他輕飄飄落在梁上,連丁點兒灰塵都不曾震起。
順著大梁,他朝後退了退,直退到山牆。
隱在山牆的陰暗角落裡,背倚牆壁,他悠悠坐在梁上,側頭看正廳。
有大梁擋著,又且是暗處,下麵的人絕看不到他。
他由暗看明,何況居高臨下,看下麵倒是一清二楚。
隻見張朝奉引著吳竹中,從外麵走進正廳來。
張朝奉坐在下首,吳竹中反而高高坐在主位上。
張朝奉先開口:
“吳老爺,鋪子裡連米算豆,共計是八萬石。”
“按照咱們之前講定的,也不論豆還是米、新還是陳,每石七錢,您該給老朽五萬六千兩銀子。”
吳竹中有些為難的皺了皺眉頭:
“朝奉,雖然之前是講過。可做生意嘛,到底要眼見為實。”
“我適才看了下,這鋪子裡絕沒有八萬石糧食,頂多不過七萬。”
“另外,赤米、陳米足有兩萬石,稻子一萬多,未去莢的豆也有一萬。”
“去除赤米、陳米,再去除稻殼、豆莢,恐怕真正米、豆不足三萬之數啊。”
陳十九雖不是商人,但賊人眼睛明銳,何況在糧鋪裡待了一天一夜,早將鋪內虛實看了個一清二楚,頓知吳竹中在胡說八道。
南邊的赤米和陳米,頂多三千石。
東麵帶莢的豆,隻得那一間糧倉,不過一千石左右。
稻子倒是確有一萬之數,但皆為陳稻,所以稻殼沒多少水分,自然也占不了多少分量。
陳十九心知肚明,張朝奉卻老實,嚇得跪倒在地:
“吳老爺,老朽賣鋪賣糧,是為湊銀子搭救魏老爺。不得五萬之數,就上京也是無用。”
“您權當救命,莫要打壓價錢啊!”
吳竹中更顯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