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軟劍那足矣開金破石的紫芒,在忽必烈的屢屢逼近一下,已經在他的脖子上刺出了一個刺目的紅點。
荒繆的是,生死一線間,真正受威脅的反而是持劍的鹿清篤!
鹿清篤腦中天人交戰,忽必烈的話如同冰水澆頭,讓他陷入了難以言喻的猶豫。
殺了忽必烈,就能救全真嗎?
忽必烈冷酷的話語如同魔咒般在耳邊炸響:“殺了本王又如何?…用你們的頭顱築起京觀!…全真教道統斷絕的罪魁禍首!”
這些話語,比道書中描述的鬼魅妖言更致命,一字一句,都戳中了鹿清篤內心最深沉的恐懼與責任!
劍尖微不可查地顫動著…
刺下去?為道義殉死,拉著眼前這個梟雄陪葬,成就一人之名?然後眼睜睜看著整個重陽宮,數百同門在蒙古鐵騎的盛怒下化為齏粉?
還是……
就在這念頭紛亂之際,鹿清篤眼中那狂熱的驟然收斂,化作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一個極其大膽,甚至堪稱屈辱的念頭在萬般絕望中驟然成型。
“四王爺,你贏了…”
鹿清篤猛然收回紫薇軟劍,挽出的劍花甚至割開了忽必烈那華貴的貂裘,留下一道微小的破口,之後才帶著一絲不甘將長劍歸鞘。
鹿清篤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決斷後的奇異平靜:“四王爺…,貧道雖然擔任掌教之位,但始終隻是四代弟子,是否歸順,貧道需回重陽宮,與諸位師長相商,此事非貧道一人可決!”
忽必烈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是又被那股掌控全局的睥睨之氣替代,他緩緩抬手,拂了拂胸前被劍氣割開的貂裘,說道:“哦?商議?鹿真人是在拖延時間,想要回山水負隅頑抗?還是…你真的心知大勢已去,識時務者為俊傑了?”
鹿清篤強壓著胸膛翻湧的氣血和幾欲破碎的尊嚴感,沉聲道:“我教上下數千門人,教令森嚴。我雖身為掌教,但歸順與否,需與邱、王、劉、郝、孫五位祖師商議!貧道若貿然應允,山上無人信服,徒增內亂,於王爺也無益。若王爺肯寬限些許時辰,讓貧道上山稟明利害……”
“哈哈哈哈!”
忽必烈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貓捉老鼠的戲謔,“好!本王就給你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若無令本王滿意的答複…本王保證,今日太陽落山前,終南山再無‘重陽宮’三字!雞犬不留!”
忽必烈揮了揮手,帶著絕對的自信,對帳外虎視眈眈的眾多精銳喊道:“讓開,你們那點微末本事,如何攔得住咱們這位鹿真人?本王要親自送鹿真人‘回山’!”
鹿清篤深深看了忽必烈一眼,那一眼,目光如電,銳利無匹,仿佛要將眼前這梟雄的形貌骨骼,都烙印進神魂深處。
“楊兄弟,龍姑娘,住手吧。”
鹿清篤喊了一聲。金輪法王與巴思珈見忽必烈與他並肩而立,雖則脖頸間滲出一道血線,胸口衣袍也被劍氣劃開寸許,卻並無性命之憂,登時鬆了口氣,雙雙舍了對手,搶步跪倒在忽必烈身前,齊聲道:
“卑職護駕不力,罪該萬死,請四王爺責罰!”
“無妨,”
忽必烈有意操著漢話,朗聲道,“鹿道長修為通天,本王已然見識過了。他若存心取我性命,豈是你等所能抵擋?”
這話語看似褒揚,落在鹿清篤耳中,卻如芒刺在背。修為通天?千軍萬馬當前,一己之勇,除了苟全性命,又能護得住誰?又能改得了什麼?
“鹿大哥!”
楊過與小龍女並肩而立,目光炯炯地看著他與忽必烈,臉上寫滿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