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誌平之事既已塵埃落定,且結局比預想中好上許多,鹿清篤心中那塊懸著的大石終於徹底放下。
他本就是隨性豁達之人,此刻心無掛礙,重新落座後,整個人都輕鬆起來。席間,他與師父洪七公插科打諢,與聰慧機敏的黃蓉談古論今,更與沉穩忠厚的郭靖深入探討著今後聯合中原武林、共抗蒙古鐵騎的大計,言辭懇切,見解不凡。
一時間,他所在之處成了宴席的中心,氣氛熱烈融洽。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賓主儘歡之際,洪七公和鹿清篤也將華山之巔的奇遇娓娓道來。
郭靖這才恍然,原來楊過竟成了西毒歐陽鋒的義子!困擾他多年的,關於楊過幼時身負蛤蟆功的謎團也終於解開。
所幸,如今的楊過已長大成人,明辨是非。在得知生父楊康的所作所為後,他非但沒有沉淪,反而知恥而後勇,立下宏願要做一個頂天立地、不辱祖宗的大英雄!
加之洪七公對楊過在華山上的表現讚不絕口,郭靖心中那點因歐陽鋒而起的芥蒂也煙消雲散,隻餘下對侄兒成長的欣慰。
酒意微醺,郭靖看著不遠處的楊過,心中一個盤桓已久的念頭越發清晰,起身端著酒杯,走到楊過席前。
“過兒。”
郭靖臉上帶著慈愛,笑道:“方才聽師父他老人家提及,你如今武功不錯,除了你義父所傳,似乎還身負其他精妙武學?你既未習全真武功,不知這身本事,師承哪位高人?”
楊過不疑有他,見郭靖問起,便坦然地指向身邊的小龍女,朗聲道:“郭伯伯,這位便是我的授業恩師,小龍女。我如今拜在古墓派門下,這一身功夫,都是姑姑悉心傳授的。”
郭靖聞言,心中了然,他曾聽丘處機師伯提起過終南山後活死人墓的古墓派,更知創派祖師林朝英女俠,乃是連重陽真人都欽佩不已的絕世高人。
雖然不解楊過為何以“姑姑”稱呼師父,但得知侄兒得遇明師,承襲如此高深武學,郭靖心中大為歡喜,連連點頭。
他目光轉向自家女兒,揚聲喚道:“芙兒,你到爹爹這兒來。”
郭芙正與大武小武說笑,聞聲回首,見父親笑容滿麵地招手,便輕盈地走了過來,甜甜喚了聲:“爹爹,您叫女兒有何事?”
說話間,她順勢偎依到也已走近的母親黃蓉懷裡,一雙妙目卻不由自主地瞟向清麗絕俗的小龍女,暗自比較著自己和小龍女究竟誰更美一些。
郭靖先是對著黃蓉笑了笑,帶著幾分得意:“蓉兒,你瞧瞧!你當初還擔心過兒心性未定,怕他走了岔路。可如今再看,這孩子人品端方,武功卓絕!便是師父他老人家,也是讚不絕口!我說的沒錯吧?”
黃蓉目光溫柔地看向楊過,當著眾人麵,坦率笑道:“靖哥哥說的是。過兒這孩子心思玲瓏剔透,我起初確有顧慮,怕他年少氣盛,重蹈其父覆轍。但聽師父詳述他在華山之上,為守一諾,寧死不屈的壯舉,我便知是我這做伯母的走了眼。過兒人品貴重,武功高強,我心中亦是歡喜得緊呢!”
愛妻的讚譽讓郭靖心花怒放,他轉而對小龍女拱了拱手,“龍姑娘,令高徒過世的父親,與在下乃是八拜之交。楊郭兩家,亦是累世通好。在下膝下僅此一女,名喚郭芙,雖不敢說國色天香,但相貌也還周正……”
楊過聽郭伯母如此肯定自己,正自滿心歡喜,可聽著郭伯伯這越說越不對勁的開場白,心頭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糟了!”
一直暗中關注著這邊動靜的鹿清篤,聽到郭靖這熟悉的鋪墊,心中警鈴大作,暗道不妙!
果然,隻聽郭靖接著說道:“因此,在下有意將小女郭芙許配給令徒楊過!常言道,婚姻大事,須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過兒父母雙亡,此事自然需由龍姑娘您這位恩師代為做主!若蒙允可,便讓這兩個孩子擇一吉日,早日完婚,以續我兩家百年之好,不知龍姑娘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不少人都覺得這確是門當戶對的美事,紛紛露出笑容。
然而,小龍女聽罷郭靖之言,秀眉微不可察地一蹙,心中不悅。
她素來不通世故,不知委婉為何物,隻是依照本心,麵無表情地搖了搖頭,用清冷的聲音道::“不行。我自己要嫁給過兒做妻子,他不能娶你女兒的。”
這位古墓仙子,語出驚人卻渾然不覺有異,仿佛在陳述一件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