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什麼?!”
李莫愁見鹿清篤要開門,警惕地瞪著他,眸中疑雲密布,旋即仿佛恍然大悟,聲音陡然變得尖銳淒厲,帶著一股被背叛的怨毒:
“是了!是了!你與門外那姓楊的小子交情匪淺!上次便是你出手幫了他們,壞我好事!今日……今日你定是要與他們裡應外合,一同來對付我!是不是?!”
說著,李莫愁指間的冰魄銀針微微顫抖,指向鹿清篤的背心。
鹿清篤被她這無端猜忌氣得胸口發悶,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也懶得再費口舌解釋,徑直伸手,“吱呀”一聲推開了那扇破舊的木門。
門外,楊過、小龍女、陸無雙、程英四人早已嚴陣以待,兵刃出鞘,殺氣凜然。
驟見門開,陸無雙按捺不住便要衝上,楊過卻猛地看清了門內那搖搖欲墜的身影,驚得腳下趔趄,險些絆倒。
他雙臂急展,死死攔住陸無雙與程英,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愕:“鹿大哥?!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咳…咳咳…”
鹿清篤一開口,便牽動內腑傷勢,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後,才勉強擠出沙啞的聲音:“這話…該我問你…”
“鹿大哥!你受傷了?!”楊過見他形容枯槁,氣息奄奄,心中大急,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鹿清篤卻未回應楊過的關切,強撐著挺直腰背,目光越過楊過,對著他身後的陸無雙和程英,深深一揖,動作雖因傷痛而遲緩僵硬,卻透著無比的鄭重。
“陸姑娘,程姑娘。李仙子與二位之間的血海深仇,貧道亦有耳聞。按常理,貧道絕無立場阻二位手刃仇人。然…”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喉頭翻湧的血腥,一字一句道:“這位李仙子於貧道有救命再造之恩!今日二位若要取她性命,貧道為報此恩,縱是螳臂當車,粉身碎骨,也必拚死相阻!”
“臭道士!你讓開!”
陸無雙柳眉倒豎,厲聲嗬斥。她雖與鹿清篤僅一麵之緣,但當日他確是從李莫愁手中救下自己,也算有恩。
加之他與楊過交好,此刻見他竟倒向李莫愁,心中雖怒,卻也不願真對他刀兵相向,隻盼他能知難而退。
“再不讓開,休怪我手下無情!”
鹿清篤身形如釘在門前,寸步不移。陸無雙見他如此固執,又見他病骨支離,麵色慘白如紙,心中氣惱更甚,卻也實在不願趁人之危,一時僵持不下。
程英見狀,上前一步,她性情溫婉持重,言語也較陸無雙平和,卻字字如針:“鹿道長,李莫愁惡貫滿盈,乃武林公敵。你身為全真高道,如此袒護這女魔頭,就不怕江湖同道非議,說你正邪不分,自毀清譽嗎?”
鹿清篤緩緩搖頭,目光沉靜而堅定:“貧道方才已言明,李仙子救我性命,此恩不得不報。至於江湖流言,世人毀譽……”
他嘴角扯出一抹近乎慘淡的苦笑,聲音雖弱,卻擲地有聲:“與我何乾?貧道行事,但求俯仰無愧於天地,捫心無愧於己身!”
他這番“問心無愧”之言,聽在楊過耳中,如同洪鐘大呂,心頭劇震,不由暗道:
“鹿大哥說得對!大丈夫做人做事,隻需求得問心無愧便好,我娶姑姑,是我自家事情,隻要問心無愧,旁人如何指摘,又與我何乾?’”
楊過如今見鹿清篤如此灑脫獨行,充滿了敬佩與共鳴。
然而,眼前局麵卻讓他陷入兩難,一邊是自己敬佩尊重的兄長,一邊是承諾相助,身負血仇的陸無雙。縱使楊少俠平日裡機智百出,此刻也覺束手無策。
“小道士!”
李莫愁這時才知鹿清篤是在幫自己,心中竊喜的同時,便從屋子裡走出,有些不領情的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今日是生是死,貧道認了!用不著你在此低三下四替我討饒!滾開!”
“閉嘴!”
鹿清篤猛地回頭怒斥一聲,這一聲牽動心脈,劇痛如潮水般襲來,他喉頭一甜,“哇”地噴出一大口鮮血,身形搖晃欲倒!
“鹿大哥!”
“小道士!”
兩聲驚呼同時響起,楊過駭然欲上前攙扶,李莫愁更是下意識地向前踏了半步,眼中掠過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驚惶。
鹿清篤抬手用袖口狠狠抹去唇邊血跡,強自穩住身形,擺手示意無礙,目光依舊死死鎖住陸無雙,喘息著續道:
“陸…陸姑娘!李莫愁雖與你有殺父弑母之恨,但無論如何…她曾是你授業之師,撫養你十數載,縱有千般罪孽,萬般不是…
貧道今日厚顏,懇請你高抬貴手,放她一條生路…權當…權當還了她這份傳藝養育之情!自此恩怨相抵,兩不相欠!他日江湖再遇,你要報仇雪恨,亦可堂堂正正,再無掛礙。陸姑娘,你看如此可好?”
鹿清篤不是什麼聖母,深知陸無雙血仇難消,絕非自己三言兩語可解。
但此刻他為報李莫愁救命之恩,隻能硬著頭皮,試圖抓住陸無雙內心那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對李莫愁複雜難言的情感紐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