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道長言重了！區區引開幾個惡僧，不過舉手之勞，何足道哉？”
少年爽朗一笑，眼中流露出由衷的欽佩，“倒是您。一人一劍，竟將那蒙古大汗格殺於王帳之內，為我千千萬萬漢人同胞狠狠地出了一口惡氣！道長才是真的了不起！至於在下……”
少年笑容一斂，正色道，“賤名何道，如何的何，大道無名的道。”
“何…道？”
鹿清篤輕聲重複，腦海中飛快回溯自己所知的原著人物，卻沒有一絲印象。
看來此子多半是某位隱遁世外的高人悉心調教出的弟子，否則，如此年輕，何來這般深不可測的修為與氣度？
鹿清篤心中驚異，誠摯的讚歎道：“何兄弟年紀輕輕，修為已至化境，更難得琴心劍膽，文武雙全，叫人佩服之至。”
“不敢當道長您這麼誇！”
何道臉皮微紅，連連擺手，又不由自主地帶出了他那句標誌性的謙辭。
“何足道哉，何足道哉！在下這點三腳貓的本事，在您麵前實在不值一提！羞煞我也！”
玩笑過後，他神色一正，目光掃過這狹窄的石縫外尚在呼嘯的風雪：“此地絕非久留之地。那些大和尚雖然被唬住，未必不會卷土重來，或是在穀外守株待兔。道長，請隨我來，我知曉一處安全所在，暫且避避風頭。”
“好！”
鹿清篤此刻重傷，本就需要療養，自無異議。
兩人小心翼翼離開石縫，在何道的引領下，在風雪彌漫的幽深穀中七拐八繞，最終找到了一條極其隱蔽，幾乎被冰淩覆蓋的小徑。
出了山穀，又跋涉良久，才踏進一片避風的崖坳，一座由原木搭建的簡陋木屋出現在眼前。
推門而入，木屋內的除卻最基礎的桌椅床鋪、鍋碗灶台等生活必需品，目之所及全是書。
竹簡、紙卷、線裝冊子，層層疊疊，隨意擺放在房間各個角落，甚至床上也是擺滿了書籍。
“讓道長見笑了。”
何道顯然有些不好意思，手忙腳亂地把自己隨意堆在床榻上的幾本棋譜和劍譜整理好，騰出一片足夠讓人安坐調息的空間。
“我這人，沒什麼大誌向，平生所好，也就這三樣：撫琴、弈棋、習劍。這些個琴譜、棋譜、劍譜，便是我的全部家當了。”
“何兄弟誌趣高雅，心無旁騖，實乃真名士自風流。比貧道這等隻知舞刀弄劍的粗鄙之人，強了何止百倍。”
寒暄過後，鹿清篤不再耽擱，盤膝坐於床榻，五心朝天，閉目入定。
體內《先天功》玄妙無比，先天元炁如同涓涓暖流，自發地循著玄奧的路線流轉不息，滋養修複著受創的經脈臟腑。
約莫小半日光景過去。
鹿清篤緩緩收功，內傷已然愈合了七八分。他雙目輕抬，隻見何道並未遠離，正盤坐在一副棋盤前，眉頭時而緊鎖時而舒展，正自己與自己對弈。
“鹿道長！您醒了？”
察覺到動靜，何道驀然抬頭，看到鹿清篤麵上褪去蒼白，恢複紅潤的氣色，不由驚歎。
“道長之前受傷不輕，在山穀中又強催真氣震懾群僧，更是耗損不小。這才短短半日，竟然恢複如斯？此等玄功，此等修為，小弟真真是拍馬難及。”
“何兄弟謬讚了。此全賴我教重陽祖師所傳《先天功》神異非凡，功參造化，非是貧道自身有何了得之處。”
鹿清篤謙和一笑，目光自然地落在了那尚未撤去的棋盤之上。
縱橫之間，黑白交錯，殺氣隱隱，顯然不是尋常布局，鹿清篤不由得為之一奇。
何道為人靈慧，立刻捕捉到了這抹目光，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如同發現了稀世珍寶：
“道長也會對弈？妙極，妙極！在下年在此獨居，與山風霜雪為伴，與琴劍棋譜為侶，苦於尋不到一個活生生的對手！今日天幸道長駕臨，無論如何，也要請道長賜教一盤。便當是償還我對您的救命之恩如何？”
說到最後，少年臉上竟露出一絲“挾恩圖報”的無賴神情，語氣卻可憐巴巴，充滿了棋癡遇上對手的渴求。
鹿清篤看著他那副樣子，哭笑不得。
話說到這份上，他還怎麼拒絕？
對於自己的棋藝，鹿清篤還是有信心的，想起當年在終南山上，自己也是靠著“氣死師長”的棋力在山上“橫行霸道”，殺得丘處機、馬鈺等人“丟盔卸甲”恨不得拿掃帚打他。
不過，眼前這位少年，看他對著棋盤的專注勁兒，那隨手布下的殘局都精妙難言，恐怕也是真正的棋壇高手。
自己若贏了救命恩人，顯得不厚道，若故意相讓，怕是逃不過這少年的火眼金睛，反而是對棋道的不敬……
鹿清篤心中猶豫，終究敵不過少年眼中那純粹的星光，“既是何兄弟雅興，貧道便獻醜了。隻是技藝粗陋，萬望何兄弟莫要見笑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