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還拍視頻呢？”陳默撿起地上的攝影機，發現鏡頭上蒙著層半透明的薄紗，難怪拍出來的人影模糊不清。
小青年臉色發白，結結巴巴地辯解："我、我奶奶走得突然，我想做點...做點紀念視頻..."話沒說完就被陳默拽起衣領抵在牆上，儲物間裡飄出濃重的消毒水味，牆角還堆著幾捆染成青色的假發，正是監控裡"坐起人影"的關鍵道具。
"你知不知道你搞的這些把戲，害得護士被嚇進精神科？"陳默一邊合上攝影機一邊對小青年說道。“你想做點紀念視頻，拍了一個還不夠，怎麼今天還想再嚇瘋一個？”
小青年的後腦勺撞在堆滿清潔用具的鐵架上，搪瓷盆當啷落地。
他盯著陳默手裡的攝影機，喉結滾動著："我奶奶...她臨走前說想聽我唱《牡丹亭》..."聲音突然哽住，從口袋裡掏出張泛黃的戲票，邊角印著"1962年市京劇團《牡丹亭》公演"
陳默的手勁鬆了鬆，戲票上的油墨味混著消毒水氣息鑽進鼻腔。他看見小青年腕間戴著串褪色的紅繩，和奶奶給孫晴晴編的安胎手繩樣式一模一樣。牆角的假發堆裡，露出半截繡著並蒂蓮的藍布袖套，正是監控截圖裡"人影"的袖口圖案。
“不管你是什麼理由，錯了就是錯了。現在去跟護士道歉。把東西都拿上，你可以跑，但你絕對跑不過我。”陳默盯著小青年，對他柔聲說道。
小青年好像放棄了逃跑或反抗，乖乖的跟在陳默身後，陳默甩了甩被燙到的手，到水房提起熱水壺，帶著這個小青年去了護士站。
“你好，美女。”陳默對護士站的護士喊道。
護士聽到有人喊美女，下意識抬起來頭，看到陳默帶著一個小青年在護士站前邊外站著，問道：“怎麼了？有什麼事？”
陳默捅咕了一下小青年，說道：“趕緊的，趕時間呢。”
小青年身體微微一顫，攥緊了手中因緊張而汗濕的戲票，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了兩下。他抬起頭，目光落在護士略顯疲憊的臉上，嘴唇翕動了幾次，才終於擠出聲音：“護士姐姐...對不起，醫院裡那些...那些嚇人的視頻都是我弄的。”
護士原本帶著疑惑的神情瞬間凝固，手中整理病曆的動作也停了下來，她後退半步，警惕地看著小青年：“是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惡作劇，小張到現在都不敢上夜班！”說到激動處，護士的眼眶微微泛紅，顯然對同事的遭遇心疼不已。
小青年慌忙擺手，聲音發顫：“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傷害誰！我奶奶走得太突然，她臨走前一直念叨想聽《牡丹亭》，我...我就想在她住過的312病房拍些視頻，就當她還在...”說著說著，淚水不受控製地從小青年的眼中湧出，滴落在他胸前的病號服上。
陳默看著情緒崩潰的小青年，心中的怒火也漸漸化作了歎息。
他上前一步，對護士解釋道：“我在儲物間發現了他的道具，攝影機上還留著剪輯的痕跡。他確實做錯了事，但也是因為太想念奶奶。”隨後，他轉頭看向小青年，語氣緩和卻透著堅定：“不過做錯事就要承擔後果，光道歉可不夠。”
護士聽了陳默的話，神色稍稍緩和，但仍嚴肅地說：“明天你必須去給小張當麵道歉，還要在醫院公告欄裡說明情況，消除影響。”
小青年連忙點頭，不停重複著“我一定做到”。
陳默點了點頭，說道：“說到做到，你也不用想著今天走了明天就找不到你，我想找你，隻是時間問題，明天我還來醫院，我要看到公告欄上你的道歉信以及情況說明，不然後果自負。”
小青年攥著戲票的手指關節泛白，喉結滾動著應下，忽然從口袋裡摸出個皺巴巴的筆記本，翻到夾著乾枯桂花的那頁："護士姐姐，這是我奶奶住院時寫的感謝卡...她總說你們比親閨女還貼心..."卡片上的字跡歪歪扭扭，"王護士"三個字被反複描過，旁邊畫著朵笨拙的鬱金香，正是護士站窗台上擺著的那盆。
陳默注意到護士的表情瞬間軟化，她接過卡片時，指尖劃過乾枯的桂花，忽然想起張奶奶臨終前塞給她的潤喉糖，包裝紙還在抽屜裡收著。
李護士的眼眶突然紅了，她轉身從冰箱裡拿出袋凍得硬邦邦的冰貼："先敷敷手上的燙傷吧。"陳默這才注意到虎口處的紅腫，接過冰貼時，看見小青年正盯著護士站牆上的"醫護人員行為規範"，目光停在"理解患者家屬情緒"那行字上。
"明天早上八點，我帶你去精神科看小張。"李護士撕下張便簽寫下時間，"公告欄在住院部大廳左手邊，要用黑色粗體字寫，彆太小聲。"小青年忙不迭點頭，又從口袋裡掏出顆水果糖放在護士站台上："我奶奶給的，橘子味，她說甜東西能讓人心情好。"
陳默看眼前的事差不多了，提著水壺走向病房。
孫晴晴看著進來的陳默，問道：“怎麼這麼久？”
陳默把水壺放下，說道：“抓鬼去了。”
孫晴晴先是一愣，低頭看著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嗔怪道：“都當爸爸的人了，還開這種玩笑。”奶奶戴著老花鏡，從床頭的雜誌上抬起頭，好奇地問：“抓鬼？抓什麼鬼？”
陳默在床邊坐下，伸手輕輕撫了撫孫晴晴的頭發，這才將在儲物間和護士站的經曆娓娓道來。說到小青年拿出泛黃戲票時，奶奶摘下眼鏡，用衣角仔細擦拭了一下，感慨道：“這孩子，是想奶奶想瘋了。”
“是啊~”陳默又和奶奶聊了一會天，便和孫晴晴離開了醫院。
次日清晨，陳默扶著孫晴晴走進醫院大廳時，正看見小青年站在公告欄前張貼道歉信。他穿了件乾淨的白襯衫，頭發梳得整整齊齊，手裡的糨糊刷在晨光中劃出透明的弧線。公告欄上的字跡力透紙背，末尾那句“願所有思念都有溫柔的歸處”被特意用紅筆圈出，在雪白的紙上格外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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