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瘋了？你要對玻利維爾動手？”凡尼亞揉了揉太陽穴，問道。
坐在她對麵的馬多克翹著二郎腿，把玩著手裡的匕首——這是他剛剛從菲爾那裡拿到的督政官的信物。
“你知道玻利維爾和艾法西亞不一樣吧？”凡尼亞輕輕敲了敲桌子，“雖然我們的實力也有了很大的提升，但去打玻利維爾的主意是不是有些太瘋狂了。”
馬多克將精致的匕首放在桌麵上，仰頭看著天花板，淡淡地說道：“我當然知道，但我也知道光憑拿下一個艾法西亞根本沒法讓羅爾德傷筋動骨，反而隻是幫他們切除了一個毒瘤。隻要等他們的正規軍騰出手來，收複艾法西亞不過是探囊取物。”
他沒有給凡尼亞說話的機會，繼續道：“你以為我對我們的實力有了錯誤的認知，其實不然，就是因為我了解目前的情況，才會想到去動玻利維爾。”
凡尼亞皺起眉：“那你說說。”
“你知道為什麼現在羅爾德王國到處都是起義軍，王室那邊卻好像一點都不慌嗎？”
“因為他們根本不在乎。羅爾德王國承平數百年，境內的土地基本都被貴族和神官瓜分，王都的王室已經有了被架空的趨勢，雖然督政官的存在稍微緩解了一些，但假以時日，貴族和神官必然會將王室架空。”
“起義軍就像是刀子，將羅爾德王國的腐肉削掉，雖然會流血，但也能解決問題。”凡尼亞點點頭，這些她還是能猜到的。
“沒錯，所以王室把控的正規軍看似一直在各地救火，實際上不過是去‘清創’，他們根本沒有將這些起義軍放在眼裡，哪怕他們後麵有人支持。”
“這和玻利維爾有什麼關係？”
“玻利維爾是最近的正規軍集結地，這裡囤積了大批後勤物資，足以將我們的隊伍推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經曆艾法西亞一戰後，羅爾德進步黨人員數量飆升，手下已經組建起了一支千人規模且裝備完備的軍隊。護國軍也拉起了一支五百人左右的精銳部隊。在馬多克都設想裡，如果再拿下玻利維爾，這個數字至少還能再增加一倍。
“更關鍵的是，拿下玻利維爾是一個象征，能讓許多還在觀望的人做出選擇。”馬多克看著凡尼亞，“許多正規軍的士兵也是農民或者工人出身，他們心中或許是同情的，但卻看不見起義成功的希望，因此一直沒有站到羅爾德王國的對立麵。我們進攻玻利維爾就是要讓他們看到希望。”
“這些消息你從哪裡知道的？”凡尼亞問道。
馬多克笑了笑：“我帶你去見個人。”
攻破艾法西亞後，凡尼亞對監獄裡的犯人做了一次篩選，釋放了那些因為反對貴族和神官而入獄的人，又專門騰出一個地方來關押被抓起來的貴族和神官。
這還是凡尼亞第一次進入這個區域，之前這方麵一直是馬多克在負責，她沒有太多過問。
兩人在一間普通的牢房前停下腳步，凡尼亞從門上的小窗看進去，發現裡麵的犯人並沒有戴鐐銬，生活條件也與其他犯人不同，除了必要的生活條件外，馬多克還給了他一些書。
“這是誰？”
“那天出城襲擊的時候波羅斯那邊抓到的人。”
凡尼亞回憶了一下，似乎確實有這麼一號人，但之後因為一直在忙其他事情，她沒有問馬多克具體情況。
“他是那個變態的手下，同時也是羅爾德王國近衛軍的一名將領。”
羅爾德王國近衛軍，羅爾德王國正兒八經的正規軍，屬於王國的內衛部隊，下轄十個旅。
“他對羅爾德王國的政策也早有不滿，但卻沒有辦法，在他看來現在的起義軍雖然看似勢大，但卻翻不起什麼浪花來。”馬多克敲了敲門，“也是他告訴我軍隊內部也有不滿的。”
將領聽見敲門聲，合上手裡的書籍站了起來，靜靜地看著推門而入的兩人。
“我說了，你們所做的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繼續下去隻會給平民帶來無謂的痛苦。”將領搖頭說道，“我不會當你們的說客。”
馬多克擺了擺手，示意他先停下：“這是羅爾德進步黨的領導人，她想聽聽你對目前形勢的看法。”
凡尼亞點了點頭，伸出右手。
將領看了她伸出的手一眼，遲疑片刻後也伸手和凡尼亞握在了一起。
“我很想聽聽你們的看法。”凡尼亞說道。
“我的看法很重要嗎？”
“很重要。”凡尼亞微微一笑，“你和那些貴族不一樣，你也是受壓迫者的一員不是嗎？”
將領聞言愣了一下，隨後苦笑一聲，說道：“我認為你們無法成功。”
“怎麼說？”
“雖然現在看來起義軍勢大，王國各地都有起義和暴動，但實際上不過是一時的混亂而已，隻要正規軍下場，不出一個月，這些起義軍都會被撲滅，你要知道羅爾德王國現在隻有近衛軍動手了。”
“你覺得起義這件事情怎麼樣？你是怎麼看的？”凡尼亞沒有接著他的話往下聊，而是問了另一個問題。
“不怎麼樣，你們以為這樣能為農民和工人爭取到權益，但一旦起義軍被消滅，農民和工人受到的剝削必然會變本加厲。”
“那你想加入嗎？”
“我不會加入，也不會勸彆人加入。”
“我問的不是會不會，是想不想。”凡尼亞搖了搖頭，“你認為底層士兵過得怎麼樣？你是基層將官，想必對這些很了解吧？”
將領沉默了。
“以我淺薄的認知，羅爾德王國的底層士兵是從農民和工人中征召而來的，他們被征召後，家裡能拿到一筆錢，自己也能拿到軍餉，比當農民或工人賺得更多。”
將領點了點頭。
“可是這些錢拿到手裡還剩多少呢？”凡尼亞扒著手指計算，“讓我猜猜，軍餉拿到手裡之後或許會比當農民和工人多一點點，對嗎？但是扣掉稅後或許也好不了太多。而那筆給家裡麵的錢恐怕隻能拿到一兩成？”
將領將頭偏向一邊，沒有說話。
凡尼亞並沒有瞎說，羅爾德進步黨的成員裡就有因為傷病退役的士兵。
“理論上來說，受到征召後，家裡需要繳納的稅收應該會有減免，但實際上應該沒有吧？理論上來說，因為傷病退役後會有一筆補貼，但實際上沒有發到士兵手裡吧？理論上來說……”
“好了彆說了。”將領揮手打斷了凡尼亞的話，“你說得對，但那又如何？士兵總歸比農民或工人過得好，哪怕隻是好了一點點，但在這個國家這‘一點點’足以讓他們選擇死心塌地地給王室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