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孩童圍著我不停地轉圈,他們的臉正衝著我笑著,但那不隻是頑皮的笑容,一個個的粉嫩的小臉上,流露出更多的,是視我如異類般的嘲笑。羞辱之聲此起彼伏,我努力讓自己不去聽,不去看,可我感到腳下的泥沙正在不停的泛起漣漪,手上的光球也差點被我弄掉,丹氣在尾閭穴上愈發淤堵。
母親的聲音再次出現,儘管她聲色更顯疲倦,但她還是依舊耐心的用最溫柔的話語對我進行引導
“小放,彆怕,走,大膽地往前走,他們攔不住你,但彆走太快,讓丹氣一點一點地順著尾閭穴流出,不要在意他們的,這世間的一切橫眉漠眼,不過都是如同蚊蠅擾耳了,你異於我,所以你渾濁,我異於你,所以我清醒,大家彼此彼此,小放,你又何嘗不是在背地裡嘲笑這些孩子?”
是啊,這裡的一個個,誰的心裡沒住著鬼?這裡有一個算一個,誰也都是半清半濁。想到這,我也笑了,我指著眼前的這些孩童,放聲嘲笑著他們,我的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響亮,漸漸的,這些孩子的眼神變了,他們在害怕,害怕我隨時會說出他們的不堪,可我始終一個字也沒說,隻是笑著往前走去,這些孩子生怕我會撞到他們,紛紛撒手逃竄。我腳下的沙池變成了一條起伏不定的沙路,我放慢了呼吸,也放慢了腳步,再試圖讓那股丹氣在我體內排好隊,然後一絲一絲的往尾閭穴裡衝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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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是一條上坡路,當我心中不再膽怯,不再猶豫時,腳下的路便開始變得平穩許多,步伐不能快,氣息亦不能亂,當一縷縷丹氣都順利衝破尾閭穴時,我才發覺自己腳下的路已經變成了一條街道……
現在是傍晚,天空灰蒙蒙的,街道上滿滿的都是趕著回家的人,此時風很大,準確的說是大得嚇人,路邊的廣告牌被大風吹翻了不少,還有不少路燈被這場大風吹彎了腰,塑料袋滿天飛,誰家的衣物也隨風飄上了高空,我走到一個舊式職工樓宿舍的樓道門口,樓道裡的一陣吵鬨聲所吸引。
“老爸,給我點錢,我早上都跟同學說好了,今晚過生日我要和他們去外邊吃”
我聽得出,這是我的聲音,是剛剛變聲的我。
“你小子還有臉跟我要零花錢?你看看,你看看自己這次的模擬考才多少分!好家夥,要不是你們班主任打電話給我,我都不知道你們年級早就已經發成績了,老師是不是叫過你拿試卷回家給家長簽字?你怎麼說的,你竟然說你爸我住院了,老子我住院了我自個兒怎麼不知道!”
是我老爸的聲音,這錯不了,我想起來了,那年我十二歲,父親因為得到了單位提拔而調到了省首府工作,我們全家也因此搬到了這裡,如果記憶沒出錯的話,眼下的這段劇情還會繼續。
“你給不給!”
“不給!你小子今晚也彆想出去了,老實點給我回房間反省去!”
“我反省你大爺!”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捎帶一聲關門的巨響,十二歲的我從五樓一股氣跑出了樓道。當十二歲的我用那雙滿是淚花的眼睛與此時還是四五歲模樣的我四目相對過後,我在一瞬間長大了,現在,變成了是我站正在樓道門口……
母親正站在樓道外邊,她穿著一身玫紅色的女士西裝,墊肩很高的那種,一頭烏黑的波浪長發被大風吹得淩亂不堪,其左右手都拎著重重的塑料袋子,一手拎著我最愛吃的水果,一手拎著一盒玩具飛機,母親笑著看向我,好像正準備對我說什麼,可此時的我正在氣頭上,誰也不想見,索性直接撞開母親,頂著大風,徑直往街道跑去。
也不知為何,我無論往哪裡跑,風都會逆著我的路線吹來,而且我離家越遠,風就越大,我拉開校服拉鏈,把右手收在懷裡,努力不然光球被風吹滅。我好像跑了很久,一直跑到天色漸暗,又下起了小雨,已經累得不行,卻偏偏聽到母親在後邊追了上來,我回頭一看,母親跑到了我身後,那雙她最寶貝紅色的高跟鞋都快被她跑壞了,父親則跟在她的身後,看到父母這般狼狽,我的心中頓時酸楚萬分。
眼前的母親淚流滿麵,她沒有開口,可她的聲音卻又縈繞在我耳邊……
“小放,這世間沒什麼遺不遺憾的,之所以我們會後悔,是因為我們都太貪了,貪喜,貪利,貪笑,貪福,可萬物都是緣去緣來,得到了,是因為緣起,得不到,是因為緣滅,過去的一切都已過去,當下才是最重要的,你隻管往前跑,互呼吸兩段變三段,彆耗儘氣息,但也彆過於謹慎,大步向前,使勁兒往前跑,不要回頭,千萬彆回頭,你放心,爸媽都在。”
淚水已經湧到了眼眶邊上,但我還是決定轉身向前衝去,照著母親的說法,步伐由小步變大步,呼吸由兩段變三段,逆風而行雖說艱難,但我體內的丹氣卻在此時加速流轉,當大量的丹氣衝過我後背夾脊穴之時,打在我臉上的疾風也隨之變弱,跑著跑著,我把右手從校服裡拿出,光球已經變得比之前大哥好多,現在看起來就像一盞台燈。不過多時,天空烏雲已散,一輪彎月當空掛,颶風撲麵變成了清風徐來,我跑得比之前快上許多倍,但卻一點也不覺得累,直到我再次跑到了金毛犼所在的白骨山下。
腳下的白骨變得滾燙萬分,母親虛弱的趴在地上,而金毛犼還是那副織田美秀的模樣,它的神情趾高氣昂,一隻腳正踩在母親的臉上,母親的側臉被金毛犼死死的壓在地麵的白骨上,母親的臉被灼熱的白骨烙得滋滋作響。
我看著母親渾身都是燙傷的疤痕,那條白色的裙子也被燒成了破布,金毛犼伸出手指朝我勾了勾,眼神裡充滿著挑釁,母親則衝我搖搖頭,示意我感覺離開,可她的眼神,正在一點點變得黯淡。一股怒火頓時讓我失去了理智,我大喊一聲
“金毛犼!”
隨後,我一手護著光球,一手掄起拳頭就往金毛犼衝去。
明明我與金毛犼也不過隻有一丈之遙,可無論我如何使力奔跑,就是無法拉進自己與金毛犼的距離。金毛犼見狀衝我露出奸惡的笑容,它那無儘的笑聲反反複複回蕩在整座白骨山上,滿腔怒火的我隻好無奈的仰頭怒吼,卻又頓感身心俱疲。淚水已經模糊了我的眼眶,我隱約看見被金毛犼踩在腳下的母親好像在開口說話,儘管金毛犼的笑聲如此刺耳,但母親溫柔的語音依舊能傳入我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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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放,不要生氣,也不必動怒,怒火會擾亂你的心神,導致你心肺受損,絳宮破裂,這是金毛犼的陰謀,你這般失去理智也正好是它想看到的,冷靜,你要冷靜,這裡的一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唯你自己的有心神虛實可被你自己所控,你若求真,便可得真,你若求假,便可得的假,捋順心境,就趁現在,化怒火為動力,一鼓作氣,將你的丹氣衝過玉枕穴!”
母親的話鏗鏘有力,給了我莫大的鼓舞,我大口呼吸數次,以最快的速度平複自己的情緒,隨後腳下的白骨竟自動變冷,而金毛犼的笑聲也在消失,母親和金毛犼所在之處的白骨堆正在下陷,好似她們的腳下有個漩渦一般,就在她們被白骨堆徹底淹沒的前一刻,母親衝我露出了一抹微笑,我衝母親點了點頭,白骨隨之將她們吞沒,緊接著,在母親和金毛犼消失的後方,白骨堆隆起一座高山,就在丹氣衝過我腦後玉枕穴的一瞬間,我頓時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手腳亦變得溫暖無比,我又變回了成人的自己,看著不遠處的白骨高山,我抬起腿就往山上衝去。
山峰雖然高聳陡峭,但我卻未曾想要停歇,我每往山上跑出一步,就能感覺到體內的丹氣在回流到我的五臟之中,先是心,之後是肺,然後是肝脾,最後是腎,丹氣一路順著我的膀胱經流向腎經,眼看就要登頂,我索性四肢並用,加快力度直衝頂峰!
就在我到達山頂的一刹那,我手裡的光球突然自動膨脹起來,它飛離了我的右手掌心,直衝上天,在它衝破漫天星辰的那一刻,天空突然被光球的黃色光芒所渲染,溫暖的黃色光線好似朝陽,毫無保留的揮灑在這個世界裡。抬起頭,享受著這陽光般的溫暖,可此時的空間再次發生了變化,我又回到了那條最初的小巷,眼下這裡光得透亮,我順著巷子一路向前,走到了我兒時的家門口,父親正拉著兒時的我,也站在門口,他們都看不到現在的我,為我的旁邊,一個女人正穿著白色的連衣裙走到他們麵前,女人看著很年輕,很美,是那時的母親,母親走到兒時的我麵前,蹲下身子,試圖將我抱入懷中,兒時的我見狀卻害怕的躲在了父親的身後,母親露出親切的笑容,她用那帶著白玉戒指的手撫摸著我的小腦袋,而當下的我注意到母親的那枚戒指在發光,一種白色的光,看著很舒服,兒時的我表情一愣,隨後主動投入到了母親的懷抱裡,叫了對方一聲
“媽媽。”
緊接著,我看到母親回過頭看著當下的我,對我說道
“小放,小放,好了,可以了,醒醒,快醒過來,你做得很好,非常好……”
我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房間裡,被子鋪在榻榻米上,這裡應該是一間公寓,木質結構,是典型的日式村屋,母親正坐在我的旁邊,她把身子靠著牆,臉上白得嚇人,身上還在不斷的冒著虛汗,我趕緊起身抱著母親,母親眼睛半睜半閉,她好像想對我說什麼,可蒼白乾裂嘴唇卻說不出半個字。隻見她抬起右手,對著身後的牆壁敲了敲,牆壁的一側突然打開,原來那是一道拖拉門,隨後有一個女人從房間外邊走來,女的看著也很年輕,頂多不過三十,相貌俊美,個子不高,穿著一套和服,頭發打理得很日式。女人先是看了看我,然後又看了看母親,母親衝她人點了點頭,隨後那個穿著和服的女人頭衝著房間外邊,用流利的中文說道
“進來吧,趕緊送出去。”
不一會兒,房間外邊傳來陣陣腳步聲,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分彆把攙母親和攙扶起身我,他倆一路帶我們走出木屋,我看到外邊已經入夜,皎潔的月光靜靜地照在森林裡,這裡好像是一家風呂民宿,但是卻沒有一個遊客,路麵上空蕩蕩的,屋子門口停著一輛黑色的皇冠商務車,裡邊同樣是人高馬大的司機打開了門,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我便和母親一同被塞進了車裡,帶之前那兩個大塊頭也上了車之後,司機一踩油門,車子如便如貼地飛行一般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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