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陳荻舟幫我把木炭堆放在地上,然後又一塊兒接一塊兒的往火盆裡放上木炭。隨著火盆裡的新木炭繼續燃燒,廳內的溫度開始回暖,小嫡的身子也漸漸不再發抖,他在哼哧幾聲後,便慵懶的將身體展開,並吃力的挺起身子坐在火盆前,看他那恢複如初之後,泰然自若的神情,仿佛剛剛所發生的一切都不過是我的錯覺而已。
“嘿,讓你們見效了……”
小嫡羞愧的說道。
陳荻舟走到小嫡身邊蹲下,在仔細給小嫡號完脈後,陳荻舟說道
“嗯,暫時應該不會再發作了。”
我“小嫡,你這種情況一直都有嗎?”
小嫡點點頭“嗯,每逢入夜就會,到了秋冬季節症狀就會更加明顯。”
“到了冬天,小雪開始,你就想睡覺了,對嗎?”
陳荻舟問小嫡道。
小嫡再次點了點頭。
陳荻舟看著我解釋道
“這是一種淩家人獨有的遺傳病症,他們稱之為寒倦,而這種疾病幾乎每三十年就會在淩家村裡出現一例重症患者,淩家人認為,重症患者會若是靠近其他的淩家人,將會加重其他人的病症,所以這些患者將會被淩家人送到這裡來隔離,而這些患者們將會終此一生不得離開這個院子,淩家人相信,前院內生長出來的扶桑樹可以護佑淩家子孫,同樣也能為那些重症患者療傷,而重症患者們所能做的,就是守護好這棵神樹,所以淩家人都會把他們送到這裡來的重症患者稱作‘守樹人’。”
“前些年,南部分院在與玉京門合作的過程中,一直都在協助淩家的村民研究和治療這種疾病,後來總院根據老周的指示,讓異象監測部接手了相關研究,我在異象監測部待過,對淩家人的這種疾病也做過一段時間的研究,我發現,這種寒倦病症很有可能跟淩家人的獨門內息修行方法有關,隻是,每個引蟲門派對他們的秘術都不會輕易外傳,玉京門也不例外,由於內門子弟的不配合,以至於異象監測部始終都沒有拿到支持我這種觀點的相關研究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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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嫡,你的寒倦發作時,就隻是剛剛那樣而已是嗎?”
小嫡搖頭道
“剛剛那樣算輕的,發作嚴重時,我感覺渾身上下都在抽筋,然後,一股能鑽進我骨子裡的冷風就會不知從哪吹來,怎麼躲都躲不掉,到那時,我穿多少件棉衣,蓋多少層被子都沒用,然後我開始感覺特彆累,特彆困,不知不覺就會睡著,醒來之後才發覺已經去過了一兩天。”
我在聽完小嫡對自己病症的闡述之後,與陳荻舟對視了一會兒,陳荻舟表情凝重,他悄悄用唇語告訴我
“不止這樣。”
看著地麵上的抓痕,我的心中不寒而栗,為了不讓小嫡察覺,我隻好轉移話題向他問道
“小嫡,你在這裡待了有多久了?”
小嫡看著自己的雙手,數著他那尖如筆杆的手指好一會兒之後才開口回答道
“我是七歲發病的,一年後病症就加重了,九歲那年就被爸爸和妙然姐姐帶到了這裡當守樹人,今年我剛滿十七歲,嗯……正好在這兒待了八年。”
看著小嫡臉上還帶著童真,我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一陣酸楚,於是我問他道
“那你就真的心甘情願在這個破地方待上一輩子?”
小嫡聽後一臉不滿,他衝我怒斥道
“這裡不是什麼破地方,這裡叫悟道院,乃是我們淩家先祖悟出獨家引蟲秘術的地方,這兒是我們玉京門的聖地!”
我“可你現在生病了,難道你不覺得自己應該接受正規的治療嗎?”
麵對我的質疑,小嫡憤怒的指著內廳的入口方向,自信的說道
“你們進院子時不是看見了嗎?前院那棵扶桑樹,那可是神樹!有它的庇佑,我一定能痊愈!”
說著說著,小嫡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本就氣血虛空的他,在這一番爭論下來,明顯感覺到疲憊不堪,他閉上眼睛,盤腿端坐在火盆旁邊,然後雙手抱月,試圖通過內修吐納以捋順剛剛被怒火攪亂的氣息。隨著氣息逐漸平穩,小嫡睜開雙眼,輕歎一口氣說道
“我知道,我們的做法會讓你們很不理解,畢竟你們都是外人,即便是一些內門子弟,血濃於水的淩家後人,他們之中的一部分人,也不認同我們的做法,我也知道,我的病,該治,多年以來,妙然姐姐幾乎年年都會帶上幾個所謂的‘神醫’過來為我治病,這些神醫一開始見到我時都是一副手到病除的模樣,可一旦他們了解到我的病情之後,又全都隻會搖頭擺手離開,現在的我,早就已經接受了自己這種不斷出現的,希望之後隻有失望的心境,有時候我寧願妙然姐姐不要費力氣再帶什麼專家過來,這樣至少能讓我保持內心持續的平靜。”
“我也知道,什麼扶桑神樹可以治愈我,這些都是狗屁說法,要是能治愈,也不至於每一代守樹人最終都死在了這座院子裡,這種渺茫的希望根本就是用來哄騙守樹人的,淩家村的人,不過就是想把我們這種瘟神請走罷了!”
小嫡失落的低下頭,一滴淚水從他的眼裡奪眶而出,並滴到了他膝蓋前方那塊兒地磚上的爪痕裡,他抽泣著繼續說道
“我知道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也知道自己沒救了,可要是我連扶桑樹這點希望都放棄了,那還有什麼動力可以支撐我活在這個世上……”
小嫡的話深深地觸動了我的心弦,他現在正是享受美好年華的時候,卻偏偏要在這個什麼悟道院裡孤寂一生,這麼多年以來,這裡的人幾乎人人都在遠離他,就連他的父親似乎都沒來這裡看過他一眼,最需要愛的年紀,卻最缺乏愛,最需要人陪伴的年紀,卻最孤單,小嫡如此,曆代的守樹人亦是如此,可悲,可痛……
“你還有救。”
陳荻舟的話就像一道從天而降的光束,瞬間照亮了整個大廳。
小嫡用手腕擦著眼淚,他看向陳荻舟的眼神裡充滿了希望的同時,也充滿了恐懼,我知道,他是害怕自己再一次失望。
陳荻舟見狀便從自己背包裡拿出了一包玄色的針,我認得出,這是許久未見的烏萃針,但與韓烎給南宮藜治病時用的那種不同的是,陳荻舟此時拿出的烏萃針,其每一根的尾端都連著一條細細的金屬絲線,這些絲線的另一端與一台小型筆記本電腦相連。在從背包裡拿出一瓶藥水出來之後,陳荻舟對小嫡說道
“這是我之前在異象監測部工作時研究出來的烏萃針,此針專門是用來給引蟲師檢測其身體內息的運轉狀況,來這邊的時候,我又專門根據你們淩家人的身體特質,對這些烏萃針進行了相應改良,你若是信得過我的話,咱們現在就開始。”
小嫡在猶豫了片刻之後,他咬緊牙關衝陳荻舟點了點頭。
隨後,陳荻舟讓小嫡脫掉衣服,待小嫡脫儘上身衣服並端坐好後,陳荻舟把每一根烏萃針都插進那瓶藥水當中浸泡了一分鐘,然後從瓶子裡拔出一根烏萃針對小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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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有點痛,忍著點。”
小嫡閉著眼睛大聲說道
“沒事兒,儘管來吧!”
陳荻舟用酒精棉在小荻身上的穴位處一個接一個的消毒,然後把烏萃針一根接一根的紮進小荻的體內,我雖無法與小嫡同感同受,但從小嫡臉上那逐漸扭曲的表情和嘴裡嘶啞的呻吟聲可以感覺到,那些紮入他體內的烏萃針,絕不像陳荻舟所說的那樣,隻是有點兒痛。
陳荻舟“沈放。”
我“嗯?”
陳荻舟“跟小嫡說說話。”
看來陳荻舟是想讓我給小嫡分心,也許這能有助於緩解小嫡的痛苦,於是我開始不停地跟小嫡談天說地,聊他感興趣的外邊世界,聊他愛吃愛玩的,小嫡很懂事,也很堅強,儘管我看得出,即便是我們如此投入的聊天,也依舊不能減緩他被烏萃針紮入肉體的痛苦,但小嫡那堅持不懈的求生欲還是戰勝了他原本的怯懦。隨著陳荻舟一根接一根的將烏萃針插入小荻體內,小嫡的上半身開始充盈血色,我看得出,小嫡身上的痛苦正在成倍增加。
“其實……這種病也並非一無是處……”
小嫡繼續說道
“像在夜裡,我手裡即便沒有任何照明裝備,也能清楚的看見周圍的一切,還有我的嗅覺和聽覺,也比常人敏銳得多,平時哪怕是有一隻螞蟻從我腳下爬過,我都能聽得見它的腳步……”
小嫡還沒說完話,就在陳荻舟正準備將一根長約三寸的烏萃針紮入小嫡肚臍附近的神闕穴時,小嫡突然雙目呆滯的瞪著天花板,他的嘴微張,嘴角角不停地流著唾沫,其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還是迅速變回先前的那種無血色白,更可怕的,是他的後背,他的脊柱竟然無端隆起一段段,看著就像電影裡的異形,還有小嫡的眼睛,他的雙眸不再像之前那樣黑,而是逐漸變成了琥珀色,看著就像爬行動物的雙眼。小嫡痛苦的用雙手拔去自己身上的烏萃針,然後趴在地上,四肢並用的在廳內上下竄爬,隨著一聲聲刺耳摩擦聲在廳裡回蕩,原本已經殘舊不堪的大廳內,立馬又多了許多新的爪痕。
我和陳荻舟見狀連忙用輕功迅速閃躲,在把帳篷周圍搞得一塌糊塗之後,形如蜥蜴人一般的小嫡手腳並用的衝出的內廳,我和陳荻舟一路跟隨,發現小嫡竟跑出屋外,徑直衝向那棵長在前院裡的扶桑樹。隻見小嫡跪在扶桑樹前,雙手將樹抱在懷裡,神情癡呆的仰頭看向樹冠,他就這麼一直保持這個姿勢跪著,而我們兩人則守在他身邊,直到天亮。
隨著天空逐漸發藍,我也在不知不覺當中躺在了前院睡去,隨著一聲響亮的抽打聲攪壞我的美夢,我不情願的起身,看到陳荻舟站在扶桑樹前,他的右手正拽著一條亮銀色的皮帶,皮帶的末端分岔出了兩隻猙獰的蛇頭正衝著陳荻舟發出滲人的嘶吼,而這條皮帶的另一端,淩妙然正站在龍圖玄關前,一臉憤怒的瞪著我和陳荻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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