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塵劫
紫微星宮的玉案上，河圖洛書正泛著幽光。張興東指尖拂過星軌沙盤，指尖落處，南天門外的雲海便翻湧成浪。案頭青銅爵裡的甘露還冒著熱氣，人間卻已傳來蚩尤部族踏碎冀州山岩的轟鳴。
"陛下，九黎部落已渡過黃河。"太白金星的拂塵沾著人間的烽煙，"他們煉出了銅兵，七十二兄弟能役使風雷。"
張興東推開雲窗，下方的人間正被赤霧籠罩。他看見涿鹿之野的先民跪伏在巨獸腳下，看見銅製的斧鉞劈開軒轅氏的木盾，看見蚩尤額間的豎眼射出的紅光，將成片的桑林燒成焦土。
"共工氏的水脈，祝融氏的火種，都被那豎眼煉化了。"太白金星的聲音帶著顫音，"再這樣下去，人間的五行就要亂了。"
張興東摘下冠冕上的垂珠，化作一道流光墜入雲海。當他在軒轅之丘的祭壇上睜開眼時，龍形玉佩正貼著心口發燙。部落長老捧著龜甲跪拜在地，裂紋裡顯現的北鬥七星，正與他袖中星圖隱隱相合。
"天樞星動了。"長老的聲音抖得像風中的葦草，"神要借您的手，定這乾坤。"
他撫摸著腰間的青銅劍，這是用紫微宮前的隕鐵所鑄。昨夜夢中，西王母駕著青鳥送來藥鼎，鼎中煉著九天清氣，此刻正順著血脈流遍四肢百骸。遠處傳來蚩尤部族的戰歌，那歌聲能讓山石崩裂，卻震不散他眼中的星輝。
三日後的清晨，涿鹿之野的霧氣還沒散儘，蚩尤的先鋒就殺到了陣前。七十二個銅頭鐵額的巨人踩著風火輪，身後跟著吐著毒煙的蠱蟲。張興東身後的熊羆貔貅突然昂首咆哮，那些蠱蟲竟掉頭鑽進了九黎部落的陣腳。
"你不是凡人。"蚩尤的吼聲震得大地開裂，他額間的豎眼突然睜開，紅光直刺張興東眉心，"你是九天之上的......"
話音未落，張興東已踏劍而起。劍身上浮現出二十八宿的星紋，劃過處，那些風火輪突然化作流螢四散。他指尖掐動法訣，昨夜從西王母那裡學的昆侖秘術順著劍穗流淌，將蚩尤的銅斧凍在半空。
"你偷了昆侖的冰魄！"蚩尤怒吼著扯斷腰間的獸骨，無數骷髏頭從骨鏈裡飛出，每張嘴都噴著幽冥鬼火。張興東忽然想起紫微宮的鎮殿之寶，便咬破指尖將血點在劍脊，刹那間，劍身上燃起的不是凡火，而是能焚儘陰邪的太微星火。
骷髏頭在火中發出淒厲的慘叫，蚩尤的豎眼突然流出黑血。張興東趁機祭出河圖，那些流動的星點瞬間化作滔滔洪水，卻在靠近九黎部落時突然轉向，繞著軒轅氏的陣腳畫出一道水牆。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變得空靈，仿佛來自九霄之上，"你用共工的血脈煉兵，可知水神的怒濤從不會聽從暴君？"
蚩尤突然狂笑起來，他撕開胸膛，露出裡麵跳動的不是心臟，而是一顆燃燒著的玄鐵球。"我吞了誇父的骨，飲了刑天的血，這人間早該換個主人！"玄鐵球突然炸裂，無數銅針射向天空，竟將河圖的星軌射得七零八落。
張興東感到心口一陣劇痛，龍形玉佩突然碎成齏粉。他看見自己的衣袖滲出鮮血，那是紫微宮的仙體第一次染上凡塵的傷痕。遠處傳來女媧補天剩下的五色石的嗡鳴，他忽然想起臨行前玉帝的囑托——當人間的正氣不足以對抗邪祟時，便要讓神的血與凡人的骨融在一起。
他拔劍劃破左臂，仙血滴落在乾涸的土地上，竟長出成片的桃樹。那些桃木突然化作手持長戈的神兵，蚩尤的銅兵碰到桃枝便開始鏽蝕。七十二兄弟裡的風伯正要掀起狂風，卻被突然出現的旱魃擋住——那是西王母派來的神女，此刻正用太陽的真火炙烤著烏雲。
"你把仙骨給了凡人？"蚩尤的豎眼瞪得滾圓，"你不怕天道懲罰嗎？"
張興東沒有回答。他看著那些原本孱弱的先民拿起桃木杖衝向敵陣，看著被銅兵砍斷手臂的少年咬著牙將火把扔進蚩尤的糧草堆，看著九天的星輝與人間的血氣在半空交織成虹。當蚩尤的銅斧劈到他頭頂時，他突然笑了——原來玉帝讓他下凡，不是要他拯救蒼生，而是要讓神看看，凡人本身就握著劈開黑暗的劍。
他反手將青銅劍插進蚩尤的豎眼，那道紅光像斷了線的珠子四散飛濺。蚩尤倒下的瞬間，張興東看見他體內飛出無數冤魂，那是被九黎部落奴役的部族亡靈。他抬手畫出紫微宮的星圖，讓那些魂魄順著北鬥的方向去往幽冥，轉世輪回。
涿鹿之野的硝煙散儘時，夕陽正把雲彩染成金紅色。張興東坐在剛抽出新芽的桃樹下，看著先民們用蚩尤的銅兵鑄造農具。長老捧著新刻的甲骨走來，上麵刻著"黃帝"兩個字。
"神要回天上去了嗎？"有孩子拉著他的衣角，手裡攥著塊從蚩尤身上落下的玄鐵碎片。
張興東摸摸孩子的頭，那碎片突然化作流星飛向天際。他知道自己該回紫微星宮了，那裡還有無數星軌等著他梳理。但當他最後看了一眼這片土地時，忽然明白玉帝為何要讓他來此——神的威嚴，從來不是來自高高在上的俯瞰，而是當你願意彎下腰，與眾生一同踏過荊棘時，腳邊自然會開出繁花。
三千年後，有人在河南新鄭的黃帝故裡看到塊奇特的隕石，夜深人靜之時，石上會浮現出紫微宮的星圖。而九霄之上的玉帝，偶爾還會摩挲著左臂那道永不消失的疤痕，想起涿鹿之野的夕陽裡，有個孩子曾對他說："你的血，比天上的星星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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