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龍遇箏仙
紫霄宮的琉璃瓦在九霄雲外泛著冷光,玉皇大帝張興東指尖撚著玉如意,目光卻穿透三十六重天,落在下界連綿的蒼梧山脈上。案頭的乾坤鏡正映出一幕異象:幽冥血海的魔氣竟順著地脈裂隙往上湧,在人間化作了漫天血霧,所過之處草木枯萎,百姓哀嚎。
“陛下,”太白金星捧著拂塵躬身道,“那血霧已侵吞三州之地,十殿閻羅束手無策,凡間的修行者更是死傷慘重。”
張興東將玉如意重重磕在龍椅扶手上,金絲繡成的龍袍無風自動:“當年封印血海時,曾留下三道禁製,如今看來是有人暗中破了陣法。”他起身時,周身的帝氣驟然收斂,化作一身素白長衫,腰間懸著柄沒有劍鞘的古劍,劍身在雲霧中流轉著銀輝,“朕親自去看看。”
太白金星驚呼:“陛下萬金之軀,怎可涉險?”
“朕若隻守著這淩霄寶殿,還算什麼三界共主?”張興東的聲音已添了幾分人間劍客的冷冽,他踏出南天門的刹那,身形化作一道銀光墜向凡間,落在蒼梧山深處的清溪旁。此刻他不再是玉皇大帝,而是江湖中無人知曉的銀龍劍客張銀龍。
溪邊的青石上,坐著個穿月白裙的姑娘。她懷裡抱著架古箏,指尖在弦上輕撥,泠泠的琴聲竟帶著驅邪的靈力,將漫過來的血霧逼得節節後退。血霧中隱約有猙獰的鬼影嘶吼,卻被琴弦震顫出的金光撕碎,化作點點黑灰。
張銀龍按在劍柄上的手微微一頓。這琴聲裡蘊含的並非仙家法訣,而是一種純粹的天地正氣,混雜著草木的生機,竟比許多仙家法寶更能克製魔氣。他緩步走近時,姑娘恰好彈完最後一個音符,抬起頭來。
她的眼睛像浸在溪水裡的黑曜石,見了陌生男子也不驚慌,隻是淺笑道:“這位先生也是來斬妖的?”
“路過此地。”張銀龍的目光落在她的古箏上,琴身是罕見的雷擊梧桐木,琴弦泛著淡淡的玉色,“姑娘的琴術,倒是奇特。”
“家父是個琴師,教我彈琴時總說,音符裡藏著日月山川的道理。”姑娘將古箏抱在懷裡,指尖劃過琴弦,“我叫王曉曉,三個月前血霧彌漫到村子裡,爹娘……”她頓了頓,聲音輕了些,“我抱著琴跑出來,發現琴聲能逼退那些東西,就一路走到這兒了。”
張銀龍望著她裙擺上沾著的泥點和琴角的磕碰痕跡,忽然想起瑤池裡永遠一塵不染的仙樂司。他見過無數精妙絕倫的樂章,卻從未有一曲像此刻這般,帶著人間煙火的溫度,卻又有著撼動邪祟的力量。
“前麵的魔氣更重。”張銀龍轉身望向密林深處,那裡的血霧已凝聚成實質,隱約能看到一座被黑氣籠罩的古祭壇,“你若怕,便在此處等候。”
王曉曉卻將古箏背在身後,從腰間摸出把小巧的匕首彆在裙角:“我不怕。多個人,多份力氣。”她跟著他走進密林時,腳步輕快得像隻小鹿,偶爾還會彎腰摘下路邊的草藥,“這是止血的,先生若是受傷了能用。”
張銀龍沒接,卻放慢了腳步。他能輕易蕩平這片魔氣,卻忽然想看看,這個抱著古箏走江湖的姑娘,究竟能走到多遠。
血霧中的鬼影越來越多,它們嘶吼著撲過來,王曉曉便撥動琴弦,每一個音符都化作一柄無形的劍,將鬼影斬碎。張銀龍則在她身側遊走,古劍出鞘時總有銀龍虛影掠過,劍光所至,魔氣消融。兩人一琴一劍,竟配合得默契無間。
“先生的劍法真好。”穿過一片密林時,王曉曉喘著氣笑道,“像是……像是真的有龍在護著你。”
張銀龍的指尖在劍柄上輕輕摩挲。那確實是龍,是他身為天帝時與生俱來的龍氣。他看向王曉曉被血霧熏得發紅的臉頰,忽然抬手揮出一道清光,在她周身凝成護罩:“這樣就不用費力抵擋魔氣了。”
王曉曉驚訝地看著那層淡淡的光暈,伸手碰了碰,指尖傳來溫潤的觸感:“先生原來是修行者?”
“算是吧。”
祭壇就在前方的山穀裡。那是座用黑石雕成的詭異建築,十二根石柱上刻滿了扭曲的符文,頂端燃燒著墨綠色的火焰,正不斷抽取著地脈中的靈氣,轉化成血海魔氣。祭壇中央,一個身披黑袍的老者正手持骨杖,口中念念有詞。
“是血巫!”王曉曉的聲音發顫,“我在鎮上聽老人們說過,血巫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怪物,以生魂為食。”
張銀龍的眼神冷了下來。那老者身上的氣息,與當年被他鎮壓在血海之下的血煞鬼王如出一轍,顯然是鬼王的殘魂附身於凡人身上,才得以在人間作祟。他握緊古劍,周身的銀輝越來越盛:“你退後。”
“不行!”王曉曉將古箏擺在地上,指尖按在琴弦上,“他在破壞山脈的靈氣,我要用琴聲穩住地脈。”
血巫察覺到他們的氣息,猛地轉過頭,枯槁的臉上沒有眼睛,隻有兩個黑洞洞的窟窿:“又來送死的?”骨杖頓地的刹那,十二根石柱上的符文同時亮起,無數鬼影從祭壇下湧出,化作一條黑色的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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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銀龍的古劍終於完全出鞘,銀龍虛影在他身後盤旋而起,龍吟聲震得山穀嗡嗡作響:“孽障,還敢現世!”劍光與鬼影碰撞的瞬間,他忽然想起三萬年前鎮壓血煞鬼王時,也是這樣的場景,隻是那時陪在他身邊的,是手持誅仙陣圖的元始天尊,而非一個抱著古箏的凡間姑娘。
王曉曉的琴聲在此刻響起,不再是之前的清泠婉轉,而是變得急促而厚重,每一個音符都像重錘般砸在地麵上。祭壇周圍的土地開始震動,原本被魔氣汙染的泥土裡,竟鑽出了嫩綠的新芽,沿著石柱向上攀爬,硬生生將那些詭異的符文擋住了大半。
“不可能……”血巫發出刺耳的尖叫,“凡人的琴聲,怎會有如此力量?”
“因為你不懂。”王曉曉的額頭上滲著汗珠,聲音卻很堅定,“爹娘說過,天地萬物都愛聽好曲子,草木會發芽,河水會唱歌,連石頭都會跟著打節拍。你的曲子太難聽了,它們不喜歡。”
張銀龍的劍勢忽然變得更加淩厲。他看著那個在黑氣中挺直脊背的姑娘,看著她指尖下流淌出的、比仙樂更動人的旋律,忽然明白太白金星說過的“人間自有正氣”是什麼意思。那不是仙家的法力,不是天帝的威嚴,而是生於塵土,卻向往光明的執著。
劍光如銀河傾瀉,將鬼影斬得粉碎。張銀龍踏著玄奧的步法靠近祭壇,古劍直指血巫的麵門:“當年饒你殘魂不滅,已是天恩,竟敢再犯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