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蛇影
張興東的砍刀劈斷第五根荊棘時，褲腳已經被露水浸得透濕。林子裡彌漫著腐葉的腥氣，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冠，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塊被打碎的玻璃。他抬手擦汗的瞬間，手腕上的指南針突然開始瘋狂旋轉，指針在表盤上劃出淩亂的弧線——這是進入黑風林的第三個小時，也是他徹底迷路的第一個鐘頭。
一、不速之客
背包裡的水壺發出空洞的回響。張興東擰開蓋子，最後幾滴水流在掌心，被林間的熱風瞬間蒸乾。他蹲下身，看著地麵上被踩斷的蕨類植物，那些卷曲的嫩葉還在微微顫動，像是在提醒他，這裡並非無人踏足的秘境。
三天前，護林員老王托人帶信，說黑風林深處發現了異常的蛇蛻，足有碗口粗。"那玩意兒怕不是成了精。"老王在電話裡的聲音帶著顫音，"前陣子山腳下的雞棚，一夜之間少了二十多隻雞，雞毛上全是牙印。"
張興東原本是來拍野生動植物照片的。他的單反相機掛在脖子上，鏡頭蓋還沒打開，倒是砍刀被磨得鋥亮。此刻他正站在片開闊的林間空地，空地上的青草被碾壓出條蜿蜒的痕跡，像條巨大的繩索拖過地麵，痕跡儘頭是片茂密的灌木叢，葉片上還掛著黏糊糊的液體。
"嘶——"
細微的聲響從灌木叢裡傳來。張興東握緊砍刀的刹那，掌心沁出的汗讓刀柄變得濕滑。他想起小時候在鄉下聽的故事，說深山裡的大蛇會模仿人的聲音，引誘過路的人靠近。此刻這聲音卻更像某種警告，帶著鱗片摩擦樹枝的沙沙聲。
陽光突然被什麼東西擋住了。張興東抬頭，看見頭頂的樹枝正在劇烈晃動，片巨大的陰影順著樹乾滑下來，落在離他不到五米的地方。那是條通體翠綠的大蛇，鱗片在陽光下泛著金屬般的光澤，三角形的腦袋微微抬起，分叉的舌頭在空氣中快速吞吐，發出"嘶嘶"的聲響。
二、對峙
大蛇的眼睛像兩顆琥珀色的珠子，死死盯著張興東。張興東慢慢後退，腳踩在枯枝上發出的脆響，在這寂靜的林子裡顯得格外清晰。他注意到蛇身中間有段顏色略深，鱗片的排列也有些淩亂——那是不久前蛻皮留下的痕跡，按照蛇蛻的大小推算，這條蛇至少有十米長。
背包裡的防蛇粉被他攥在手裡。這是老王硬塞給他的，說"對一般的蛇有用，遇上成精的就難說了"。張興東此刻卻不敢輕易撒出去，他在動物世界裡看過，蛇的視力很差，但對移動的物體格外敏感，任何貿然的動作都可能引發攻擊。
大蛇突然向前探出半截身子，頭顱幾乎與張興東的胸口平齊。一股濃烈的腥氣撲麵而來，混雜著腐肉和泥土的味道，讓他忍不住皺緊了眉頭。他看見蛇嘴微微張開，露出裡麵細密的牙齒，每個齒尖都掛著透明的毒液，滴落在草地上，立刻讓青草枯萎成黑色。
張興東的後背抵住了棵大樹。樹乾粗糙的樹皮硌著脊背，讓他稍微鎮定了些。他想起生物學課本上說的，蛇在攻擊前會收縮肌肉，形成"s"形的姿勢。此刻這條大蛇正是這樣，前半身弓起，像根被拉緊的彈簧，隨時可能彈射而出。
林間的風突然停了。幾隻受驚的山雀從頭頂飛過，發出慌亂的鳴叫。張興東的目光越過蛇身，看見灌木叢後麵有個洞穴，洞口堆積著些動物的骸骨，其中還夾雜著幾片彩色的羽毛——那是山雞的羽毛，看來老王說的雞棚失竊案，多半與這條蛇有關。
三、殊死搏鬥
大蛇發動攻擊的瞬間，張興東猛地向側麵翻滾。冰冷的蛇身在他剛才站立的地方擦過，帶起的勁風掀翻了他的帽子。他落地的刹那，砍刀已經握在手中，刀刃在陽光下劃出道寒光，狠狠劈向蛇尾。
"噗嗤"一聲，刀刃砍進了蛇鱗。大蛇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尾部劇烈地擺動起來，將周圍的灌木掃得東倒西歪。張興東被蛇尾掃中後腰，疼得悶哼一聲，踉蹌著後退了幾步，撞在樹上才穩住身形。
蛇尾的傷口處滲出綠色的血液，滴落在草地上，冒起細小的泡沫。這徹底激怒了大蛇，它掉轉方向，再次向張興東撲來。這次的速度更快，張興東隻覺得眼前一花，綠色的蛇身已經像條鞭子般抽了過來。
他就地一滾，躲開蛇頭的撞擊，同時將防蛇粉猛地撒向蛇眼。白色的粉末在空氣中彌漫開來，大蛇的動作明顯遲滯了一下，腦袋在地上蹭來蹭去，似乎想擦掉眼睛裡的粉末。張興東抓住這個機會，舉起砍刀，朝著蛇身中段最脆弱的地方砍去。
砍刀深深嵌入蛇身，綠色的血液噴湧而出，濺了張興東一身。大蛇瘋狂地扭動起來，巨大的力量讓張興東幾乎握不住刀柄。他被蛇身纏住了小腿，那力量越來越大，骨頭像是要被勒斷一般。張興東能感覺到蛇鱗摩擦著褲腿，冰冷的觸感讓他渾身發冷。
四、絕殺
劇痛讓張興東的意識有些模糊。他看見蛇頭再次轉了過來，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裡充滿了憤怒和殺意。他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必須找到蛇的七寸。他想起動物世界裡說過，蛇的心臟在頭部後麵大約七寸的位置，那裡是它們最脆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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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興東用儘全身力氣，將砍刀從蛇身裡拔出來，帶出一串綠色的血珠。他忍著小腿的劇痛，猛地向前一撲，騎在了蛇身上，將砍刀高高舉起，朝著蛇頭後麵的位置狠狠刺了下去。
"噗"的一聲，砍刀沒柄而入。大蛇的身體猛地繃緊，然後劇烈地抽搐起來，纏繞著張興東小腿的力量也瞬間消失了。張興東連忙從蛇身上跳下來，踉蹌著後退了幾步，警惕地看著地上的大蛇。
大蛇的抽搐越來越微弱，身體漸漸變得僵硬，琥珀色的眼睛也失去了光澤，變得渾濁不堪。張興東喘著粗氣，看著這條龐大的蛇屍，身上的冷汗混著蛇血，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蛇頭旁邊，確認大蛇已經死了。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小腿被勒出了深深的紅痕，滲出血跡，後背也被蛇尾掃得生疼。他靠在樹上，拿出手機，發現這裡依然沒有信號。
五、歸途
夕陽西下時，張興東終於走出了黑風林。他的衣服被劃破了好幾處，身上沾滿了泥土和血汙，看起來狼狽不堪。遠遠地，他看見護林員老王正站在山口，手裡拿著手電筒，焦急地張望著。
"小張！你可出來了！"老王看見他，連忙跑了過來，上下打量著他，"你沒事吧？我等了你一天了，電話也打不通，正準備報警呢。"
張興東搖了搖頭，指了指身後的密林："裡麵有一條很大的綠蛇，被我打死了。"
老王吃了一驚："真有那麼大的蛇？我就說那些雞不是被什麼野獸叼走的。"他看著張興東身上的血跡，擔憂地說："你受傷了，快跟我回去處理一下。"
回去的路上，張興東跟老王講了剛才的遭遇。老王聽得心驚膽戰，連連說："你命大，你命大。那蛇怕是在這林子裡待了不少年了，早就成了精，一般人遇上，根本活不了。"
張興東回頭望了一眼黑風林，夕陽的餘暉灑在林梢上，給這片神秘的森林鍍上了一層金色。他知道，自己今天能活著出來，不僅僅是因為運氣，更因為在關鍵時刻保持了冷靜。
回到護林站，老王幫張興東處理了傷口。看著包紮好的小腿，張興東想起了那條大蛇琥珀色的眼睛，心裡五味雜陳。他不是嗜殺之人，但在那種情況下，要麼被蛇吃掉，要麼殺死蛇，他沒有彆的選擇。
第二天，林業部門的人接到消息，進林子裡把蛇屍運了出去。據說這條蛇是黑風林裡的"蛇王"，已經活了幾十年了。張興東看著新聞裡關於這條蛇的報道，心裡沒有絲毫的喜悅，反而有些沉重。
他收拾好行李，準備離開黑風林。臨走前，他又看了一眼那片茂密的森林。這裡充滿了危險，但也充滿了生機。他知道，自己永遠不會忘記這次經曆，不會忘記那條翠綠的大蛇，更不會忘記在密林深處，那場生與死的較量。
火車緩緩開動，張興東望著窗外飛逝的風景，腦海裡不斷回放著與大蛇對峙的畫麵。他知道，這次經曆會成為他一生中最深刻的記憶，時刻提醒著他，在大自然麵前，人類是多麼的渺小，又是多麼的頑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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