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劫
玉皇大帝張興東的手指撫過淩霄寶殿的鎮嶽石時,石麵上突然浮現出道猙獰的爪痕。這道三指寬的印記在雲霧繚繞中若隱若現,像條潛伏的蛇,在他掌心投下冰涼的陰影——五百年前,這石上還沒有鎏金的"三界太平"匾額,隻有隻吊睛白額虎的血,在青灰色石麵上漫開成河。
一、打虎少年
終南山的雪下了整整七天時,張興東的柴刀第無數次劈在凍土上。十五歲的少年裹著件露出棉絮的舊襖,呼出的白氣在睫毛上凝成霜花。他望著遠處翻滾的烏雲,想起昨天獵戶王伯臨死前的樣子:老人被拖進密林時,手裡還攥著半截斷箭,雪地上的血痕像條蜿蜒的紅綢,一直延伸到黑鬆林深處。
"那畜生通了靈性,額頭上有王字。"王伯的血沫子濺在他臉上時,還在含糊地說,"前晚叼走了李寡婦的娃,昨兒又掀了張屠戶的肉案......"
張興東把磨得鋥亮的柴刀彆在腰後,懷裡揣著母親留下的青銅匕首。這匕首是當年父親從戰場上帶回來的,柄上刻著模糊的獸紋,母親說能辟邪。他踩著沒過膝蓋的積雪往黑鬆林走時,聽見林子裡傳來斷斷續續的虎嘯,那聲音震得枝頭的積雪簌簌下落,像場提前到來的雪崩。
遇見白虎是在鬆林深處的山神廟。那畜生正趴在供桌上啃食什麼,血淋淋的爪子搭在殘破的神像上,尾巴不耐煩地掃著地上的香灰。張興東數著對方額頭的"王"字時,突然想起村裡老人說的:"額上王字越清晰,虎靈越盛,尋常刀槍傷不了。"
柴刀劈出去的瞬間,白虎猛地回頭。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裡沒有野獸的凶戾,倒像含著團化不開的悲戚。張興東的刀砍在對方前爪上,隻留下道淺淺的白痕,反震的力道讓他虎口發麻。白虎甩頭的刹那,他看見供桌下露出隻小小的虎頭,是隻還沒斷奶的幼崽,正瑟瑟發抖地躲在母親身下。
二、斬蛟的道人
二十年後的張興東已經是名小有名氣的道人。他背著柄七星劍雲遊到淮河岸邊時,正趕上百年不遇的洪災。百姓們跪在河堤上燒香,河水裡漂著的草帽和木盆,像片絕望的浮萍。擺渡的老艄公說:"是河蛟在作祟,每年要獻祭個童男童女才肯退水。"
當夜,張興東坐在河堤上打坐。月光灑在洶湧的河麵上,泛起粼粼波光。他聽見水下傳來悠揚的歌聲,那聲音像極了女子的吟唱,婉轉中帶著說不出的哀傷。當他拔出七星劍的瞬間,水麵突然掀起巨浪,條青色的蛟龍破水而出,鱗甲在月光下閃著冷光,龍須上還掛著水草。
"你要斬我?"蛟龍開口時,聲音竟和人無異。張興東看見對方化出人形的刹那,愣住了——那是個穿著青衣的女子,眉眼間帶著種驚心動魄的美,隻是脖頸上有圈深深的勒痕,像被繩索捆過。
纏鬥三天三夜後,張興東的七星劍終於刺穿了蛟膽。女子倒在河灘上變回原形時,他看見蛟龍的肚子裡,竟有枚晶瑩的卵。老艄公拄著拐杖趕來,看見那枚卵突然老淚縱橫:"五十年前,河神的女兒就是被綁走的,綁她的繩索......就是這勒痕......"
張興東將劍從蛟身抽出的瞬間,河水突然退去。露出的河床上,散落著些腐朽的木枷和鎖鏈,其中副鎖環上,還掛著塊刻著"河神"二字的玉佩。他想起昨夜聽見的歌聲,突然明白這蛟龍為何要作祟——那些被獻祭的童男童女,不過是她對當年被擄走的無聲控訴。
三、淩霄殿的回憶
成為玉皇大帝的第三百年,張興東在整理舊物時,翻出了那把青銅匕首。匕首柄上的獸紋已經被摩挲得發亮,他對著陽光舉起的刹那,看見刃麵映出的不是自己的臉,是十五歲的少年在雪地裡奔跑的背影,是二十歲的道人在河灘上埋葬蛟卵的側影。
"陛下,該上朝了。"太白金星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張興東把匕首放回錦盒時,看見盒底刻著行小字,是他當年隨手刻的:"萬物有靈,殺之非我願。"
朝會上,托塔李天王正演示新研發的"降妖激光炮"。屏幕上播放著擊中目標的畫麵,隻老虎被激光掃過,瞬間化作灰燼;條蛟龍在光束中掙紮,鱗片落得像場銀色的雨。李天王得意地說:"以後降妖除魔,再不用親自動手了。"
張興東突然想起那隻白虎額頭的王字,想起那隻躲在供桌下的幼崽。他想起淮河蛟龍臨死前的眼神,想起那枚被他埋在河灘上的蛟卵。三百年前,他以為自己在替天行道,如今坐在這淩霄寶殿上,才漸漸明白——所謂正邪,有時不過是立場不同。
散朝後,他獨自走到瑤池邊。王曉曉正在彈古箏,曲子彈的是《歸園田居》。張興東坐在石凳上,聽著琴弦震顫的聲音,突然看見水麵浮出些畫麵:黑鬆林裡,成年白虎為了保護幼崽,故意露出破綻;淮河底,蛟龍用自己的精血孵化著被囚禁時懷上的卵;終南山的雪地裡,少年舉著柴刀的手,其實在微微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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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未乾的血跡
深夜的禦書房裡,張興東將鎮嶽石上的匾額摘了下來。三指寬的爪痕在月光下清晰可見,旁邊還有道細長的劍痕,是當年斬蛟時,七星劍不小心劃上去的。他用指尖撫摸著這些印記,突然發現爪痕和劍痕的末端,都微微向內彎曲,像在互相觸碰。
太白金星送來本《三界妖獸圖鑒》,最新版的封麵上,印著白虎和蛟龍的畫像,旁邊標注著"一級保護動物,禁止獵殺"。張興東翻開的瞬間,看見白虎的畫像旁,有行小字:"黑鬆林現存三隻幼虎,由山神照料";蛟龍的詞條下寫著:"淮河現有蛟群十數條,與漁民和睦相處"。
他忽然想起自己埋在河灘上的蛟卵。不知道那枚卵最後有沒有孵化,不知道孵化出的小蛟龍,會不會記得三百年前,有個道人在它母親臨死前,輕輕說了聲"對不起"。
銀龍劍在鞘中輕輕顫動。張興東抽出劍的刹那,看見劍身映出的,是十五歲的自己在雪地裡跪下的背影——那天他最終沒有殺死白虎,隻是砍斷了對方條後腿,放它帶著幼崽鑽進了密林。他想起母親說的:"萬物求生,皆有其理。"
窗外的月光照在鎮嶽石上,將爪痕和劍痕的影子拉得很長。張興東突然明白,這些年來,他之所以保留著這塊石頭,不是為了紀念當年的勇猛,而是為了提醒自己——那些不得已的殺戮背後,總有不為人知的隱情;那些所謂的正義之下,或許藏著深深的愧疚。
他將青銅匕首放回錦盒時,聽見盒底發出輕微的聲響。打開一看,發現裡麵多了根白色的虎毛,和片青色的龍鱗。張興東把它們輕輕放在鎮嶽石的印記旁,仿佛這樣,就能讓三百年前的血跡,稍微淡那麼一點點。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他寫下道聖旨:"凡有靈之物,皆不可濫殺。降妖之前,需先明其情,知其故。"寫完最後個字,張興東望著窗外初升的太陽,忽然覺得掌心的青銅匕首,好像沒那麼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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