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鹿風煙
黃河在孟夏突然改了道，渾濁的浪頭拍打著涿鹿的山岩，衝上岸的不是魚蝦，是蚩尤部落的青銅矛頭。黃帝站在土城牆上，看著對岸黑壓壓的人群，指甲深深掐進榆木權杖裡——杖頭雕刻的龍紋，鱗片正一片接一片地發燙。
"應龍說，今晚有雨。"風後捧著龜甲走來，甲片上的裂紋像條張牙舞爪的蛇，"蚩尤的八十一個兄弟，都帶著獸麵銅盔，聽說能吞雲吐霧。"
黃帝沒說話。他身後的熊、羆、貔、貅們正磨著石斧，石刃相撞的脆響裡，混著女魃鬢邊火焰草的劈啪聲。這是他聯合了七十二個部落才湊起的隊伍，可比起蚩尤那支裝備著青銅兵器的軍隊，更像群握著木棍的孩子。
一、霧鎖城
夜幕降臨時，雨沒下來，倒起了霧。那霧是灰黑色的，帶著鐵腥氣，漫過護城河時，連石頭都被染上了鏽色。黃帝站在城頭，看見霧裡浮出無數燈籠似的光點，忽明忽滅，像傳說中勾魂的鬼火。
"是蚩尤的魑魅魍魎。"倉頡舉著骨筆在竹簡上記錄，筆尖的墨汁突然凝固成塊，"他們會學人的聲音，能把膽小的兵拖進霧裡。"
話音未落，霧裡就傳來女人的哭喊聲，像極了某個士兵早逝的母親。城牆上頓時一陣騷動，有個年輕的熊部落勇士忍不住探頭去看，剛露出半張臉，就被隻青黑色的手拽了下去，隻留下聲短促的慘叫。
"敲夔牛鼓！"黃帝猛地將權杖頓在地上，龍紋發出刺眼的光。
兩麵巨大的牛皮鼓被抬到城頭，鼓手是兩個力能扛山的誇父族人。鼓槌落下的刹那，震耳欲聾的聲響撕開濃霧，那些燈籠似的光點頓時亂了陣腳，像被驚飛的螢火蟲。
"好！"城牆上爆發出歡呼，可歡呼聲很快卡在喉嚨裡——霧中突然升起無數青銅矛，像片倒立的森林，朝著城牆飛來。
"女魃！"黃帝大喊。
站在他身邊的紅衣女子應聲抬手，鬢邊的火焰草突然炸開，化作漫天火星。火星落在青銅矛上，頓時燃起青白色的火焰，那些矛像被燙到的蛇，紛紛墜進霧裡。女魃的臉色卻白了幾分，嘴角滲出絲血——她的旱魃之力，對付這些邪物最是耗費元氣。
就在這時，霧突然散了。蚩尤的軍隊列在對岸，黑壓壓的方陣像塊巨大的鐵。最前排的八十一個巨人，個個頭生雙角，銅盔上的獸麵在月光下閃著寒光，正是傳說中蚩尤的兄弟。
"黃帝，"蚩尤的聲音像悶雷滾過河麵，他站在隊伍最前方，銅甲上的花紋是用人骨鑲嵌的，"交出中原，我讓你活。"
黃帝握緊權杖，龍紋燙得他手心發疼："這片土地，是伏羲神農傳下來的，不是你能搶的。"
蚩尤笑了，笑聲震得河水翻湧："那就讓你的人，跟著你一起埋在這裡。"
他抬手一揮，對岸突然升起無數風箏似的東西，借著風勢朝城頭飄來。倉頡眯眼細看，突然倒吸口冷氣："是妖鳥！翅膀上綁著引火的油脂！"
二、水倒流
妖鳥帶著火雨落在城頭，土製的箭樓頓時燃起大火。黃帝指揮著士兵潑水滅火，可那些火焰遇水反而燒得更旺，原來蚩尤在油脂裡摻了硫磺。
"應龍！"他朝著天空大喊。
雲層裡傳來龍嘯，條青色的巨龍穿雲而出，鱗甲上還掛著水珠。應龍盤旋三圈，猛地低頭噴出巨流，洪水般的水柱澆在城頭上，那些怪火終於滋滋地熄滅了。
可對岸的蚩尤早有準備。他不知何時布好了陣法，八十一個兄弟站成八卦形，銅盔上的獸麵同時張開嘴，噴出黑色的霧氣。霧氣遇到應龍的水流，竟化作條條水龍，調轉方向朝城頭衝來。
"不好！是顛倒五行陣！"風後急得跺腳，龜甲上的裂紋突然擴大，"他能反轉水火！"
水龍撞在城牆上，土坯頓時被衝垮了大半。有幾個士兵躲閃不及，被卷進水裡，再浮上來時已經沒了聲息——那些水是鹹的，像死海的鹵水，能腐蝕皮肉。
黃帝看著潰散的防線，突然想起神農臨終前的話："打仗靠的不是力氣，是人心。"他轉身對倉頡說："把咱們部落的圖騰旗都升起來！"
七十二麵圖騰旗很快在城頭豎起，熊、狼、鷹、蛇......各色圖案在火光中獵獵作響。黃帝抓起號角吹起來，調子是母親教他的搖籃曲，簡單卻溫暖。
城下的士兵們聽到號角聲，又看見熟悉的圖騰，慌亂漸漸平息。那個失去同伴的熊部落勇士，撿起地上的石斧，朝著對岸怒吼："俺們的家就在這兒，死也不走！"
他的喊聲像顆火星，點燃了所有人的勇氣。誇父族人敲響夔牛鼓，節奏不再是慌亂的急促，而是沉穩的厚重；女魃重新站直身體，鬢邊的火焰草再次亮起，這次的光芒比之前更盛。
應龍在天上盤旋，突然朝著黃帝鳴叫——它發現了陣法的破綻！那些黑色霧氣是從八十一個巨人腳下的石板升起的，隻要毀掉石板，陣法就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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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後，"黃帝指著對岸，"你帶一隊人，從下遊淺灘繞過去，毀掉那些石板！"
風後領命，帶著幾十個擅長潛行的狼部落勇士，悄悄溜下城牆。他們剛摸到淺灘，就被巡邏的蚩尤士兵發現。狼部落勇士們嗷嗷叫著撲上去，用石斧對抗青銅劍，雖然傷亡慘重，卻成功吸引了對方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