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闕昭昭：善帝平冤錄
第一章天牢夜話
赤腳大仙的拐杖在青石地上叩出空洞的回響，每一聲都像敲在薑子牙的心尖上。這位曾在蟠桃會上笑罵自如的老神仙，此刻鬢發如雪，道袍上的雲紋被血漬浸成深褐色，唯有那雙眼睛依舊亮得驚人，像藏著兩顆未落的星辰。
"他們用鎖魂鏈捆了我七七四十九天。"大仙往掌心啐了口帶血的唾沫，"那幫雜碎說我在人間收了你的賄賂，私放闡教餘孽。呸！當年封神台邊，是誰背著受傷的黃天化跑了八十裡地？如今倒編排起我來了！"
馬氏突然按住腰間的乾坤袋，袋裡的照妖鏡正在發燙。她瞥見天牢拐角的陰影裡，有團黑霧正像蛇一樣蠕動，鏡光透過布縫照過去，黑霧裡隱約露出半截繡著"天樞"二字的袍角——北鬥星君的標記。
"彆說話。"馬氏捏了捏薑子牙的手腕，指尖在他掌心寫了個"聽"字。薑子牙會意，將打神鞭往地上一頓，鞭身發出的嗡鳴恰好掩蓋了三人的呼吸聲。
黑霧裡傳來細碎的交談聲，是兩個壓低的嗓音在對話。
"......那老東西骨頭真硬，灌了三回忘川水都沒招供。"
"急什麼？等把薑子牙夫婦引到誅仙台，連他們一起祭陣。到時候北鬥陣眼補全，三界誰還敢不服咱們？"
"可玉帝那邊......"
"玉帝？他正忙著在紫霄宮數功德簿呢！隻要咱們做得乾淨，等他發現時，三界早換天了！"
黑霧漸漸散去，馬氏的照妖鏡卻燙得像塊烙鐵。她猛地想起什麼，從袋裡掏出那塊在雲來峰撿到的"監斬"令牌，令牌背麵的紋路竟與剛才黑霧裡閃過的袍角繡紋一模一樣。
"是北鬥七星君。"薑子牙的指節捏得發白，"當年封神時，我沒給他們預留高位，一直懷恨在心。隻是沒想到他們敢勾結幽冥，布這麼大的局。"
赤腳大仙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出的血沫裡竟混著幾片黑色的鱗片。"他們用幽冥的"蝕仙散"害我......"他抓住薑子牙的衣袖，指甲幾乎嵌進布料裡，"誅仙台底下埋了三百六十五根鎖魂樁，對應著封神榜上的神位......他們想偷天換日，用你們的元神重封天庭！"
話音未落，天牢外突然響起鐘鳴——是淩霄寶殿的聚仙鐘，三短一長，是召集重臣議事的信號。薑子牙望著牢門外透進的金光，那光芒本該神聖莊嚴，此刻卻顯得格外刺眼。
"他們在請君入甕。"馬氏將照妖鏡揣回懷裡，鏡身的溫度燙得她心口發疼，"聚仙鐘響，各路神仙都會去淩霄寶殿，正好看著咱們"伏法"。"
赤腳大仙突然從懷裡掏出個油布包，層層打開，裡麵是顆核桃大小的珠子，通體瑩白，隱隱有流光轉動。"這是"定魂珠"，當年女媧娘娘賜我的，能護住元神不散。"他把珠子塞進馬氏手裡，"你們拿著它去紫霄宮，隻有在那裡，玉帝才能不受乾擾地聽到真話。"
聚仙鐘又響了一聲，這次格外急促。薑子牙握緊打神鞭，鞭身上的符文開始發燙："大仙放心，今日就算闖過九重天，我也要把真相擺在玉帝麵前。"
馬氏突然往天牢深處扔了塊石頭，同時拽著薑子牙往陰影裡躲。獄卒們聽到聲響衝進來查看的瞬間，薑子牙祭出打神鞭，鞭影化作屏障擋住視線，兩人借著掩護衝出天牢，朝著紫霄宮的方向疾馳。身後傳來赤腳大仙的大笑聲，混著鎖鏈斷裂的脆響——老神仙是想用自己拖住追兵。
第二章紫霄宮的功德簿
通往紫霄宮的雲路比南天門那段更詭異。雲絮都是凝固的，像被凍住的棉絮，踩上去硬邦邦的，連風聲都透著股鐵鏽味。馬氏的照妖鏡一直亮著紅光，說明周圍全是幻境，可那些巡邏的金甲力士卻真實得可怕，鋼甲上的劃痕、腰間的佩劍，甚至甲胄縫隙裡的汗漬都清晰可見。
"是"鏡花水月陣"。"薑子牙突然停在一朵巨大的雲團前，雲團表麵光滑如鏡，映出的卻不是他們的身影，而是兩個披枷帶鎖的囚犯，"他們用咱們的心魔做了鏡像，隻要咱們動了殺念，這些鏡像就會變成真的追兵。"
馬氏望著鏡中自己披頭散發的模樣，突然想起當年在朝歌賣麵時，被城管掀翻攤子的場景。那時她氣得想砸了人家的腰牌，如今鏡裡的"馬氏"正舉著塊石頭，眼神怨毒地盯著她。
"彆看！"薑子牙用打神鞭擋住她的視線，"這些都是北鬥星君引出來的執念，你越在意，它們越真實。"他揮鞭劈向雲團，鏡麵應聲碎裂，那些鏡像發出淒厲的尖叫，化作黑煙消散了。
穿過雲陣，紫霄宮的輪廓漸漸清晰。這座玉帝平日修行的宮殿，此刻卻籠罩在一層淡淡的黑霧裡。宮門前的兩尊石麒麟，眼睛裡竟閃著紅光，嘴角還掛著可疑的涎水——那是被邪祟附身的征兆。
"連鎮宮的神獸都被汙染了。"馬氏握緊定魂珠，珠子散發出的暖意順著掌心蔓延到全身，"看來他們早就開始布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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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子牙突然吹了聲口哨，音調古怪，像是某種鳥叫。片刻後，一隻灰撲撲的麻雀從雲層裡鑽出來，停在他的肩頭。這是他當年留在天庭的"眼線"，一隻修了五百年的雲雀精，能在各路神仙眼皮底下穿梭。
"主子，"雲雀精的聲音細若蚊蚋，"北鬥星君帶著二十八宿在淩霄寶殿等著呢，說要當眾審判您"私通幽冥、意圖謀反"。玉帝......玉帝好像被他們蒙在鼓裡，剛才還在問赤腳大仙為什麼缺席蟠桃會。"
馬氏的心沉了沉："玉帝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不好說。"雲雀精抖了抖翅膀，"最近三個月，玉帝一直在紫霄宮閉關，說是要清點三界功德。所有奏章都由太白金星代呈，可小的看見......好幾次太白金星進殿時，袖口裡藏著北鬥星君的令牌。"
薑子牙的眉頭擰成個疙瘩。太白金星是天庭的老人了，當年封神時還幫過他不少忙，怎麼會摻和這種事？他正想再問，紫霄宮的宮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道縫，透出裡麵昏黃的燈光。
"進去看看。"薑子牙拍了拍雲雀精的腦袋，"去淩霄寶殿那邊鬨點動靜，儘量拖延時間。"雲雀精啾啾叫了兩聲，撲棱棱飛走了。
兩人溜進紫霄宮，殿內果然空無一人，隻有正中央的玉案上，堆著比山還高的功德簿。那些用青竹簡編成的冊子，散發著淡淡的金光，正是記錄三界眾生功過的神冊。玉帝常說，這是天庭的根基，比淩霄寶殿的龍椅還重要。
"玉帝應該就在裡間。"馬氏指著玉案後的珠簾，簾子後麵隱約有光暈流轉，"隻是這功德簿......"她突然發現不對勁，最上麵那本簿子的封皮是黑色的，而正經的功德簿都是用梧桐木做的封麵，呈淺金色。
薑子牙抽出那本黑封皮的冊子，剛翻開第一頁，一股腥臭的黑氣就撲麵而來。冊子上的字跡是用鮮血寫的，記錄的全是些顛倒黑白的內容："赤腳大仙收受賄賂三千兩薑子牙私藏打神鞭意圖不軌馬氏勾結妖精擾亂人間"......最離譜的是，每一條"罪狀"後麵，都蓋著玉帝的"紫霄寶印"。
"偽造的！"馬氏氣得發抖，"他們竟敢偽造功德簿！"
"不止偽造。"薑子牙翻到最後一頁，那裡夾著張黃色的符紙，上麵畫著扭曲的符文，"是"迷心咒"，用黑狗血混著朱砂畫的，能讓看的人產生幻覺。玉帝這三個月看的，恐怕都是這種假冊子。"
珠簾後麵突然傳來一陣咳嗽，緊接著是玉帝疲憊的聲音："是哪位仙家在殿內？"
薑子牙和馬氏對視一眼，握緊了手中的證物。他們掀起珠簾走進去，隻見玉帝坐在蒲團上，鬢角竟添了許多白發，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布滿血絲，正捧著一本黑封皮的冊子看得入神。聽到動靜，他抬起頭，眼神茫然了片刻，才認出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