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問:“好用,你也成功了,還在賭氣什麼?”
在自己的單人員工宿舍裡躺著休息的阿蒙把桌上的鏡子翻了個麵,鏡子裡的自己又開始怪笑,但還什麼都沒開始說。他就對梅迪奇講:
“我可能失控了。”
“你這個笑話有點太新穎了。”梅迪奇沒有聽懂,但麵色嚴肅,“能解釋一下嗎?”
於是阿蒙把鏡子架好,用一種觀賞的眼神注視著鏡子裡那來者不善的幻影。顯然,他其實並不願意承認那是他自己,無論是神秘學上還是現實裡。
“我可能失控了。”
阿蒙抱著雙臂,用手指點著自己的小臂,用一種難以言喻的語氣說道:
“我在否定‘阿蒙’的個性,甚至生存方式。”
梅迪奇來了興趣,找來一杯飲料:“展開講講?”
“我占據了他的身份,占據了他的命運,他的命運就是在這個圖書館乾四十年,然後退休,偷一個身份去彆的城市。如果中途受到本體的召喚,那就拋棄這個身份去履行本體的意誌。”
“嗯哼?”
“自己的命運太無趣了,所以他開始玩弄周圍人的命運。”
阿蒙從書架上拿出一本書,翻到某一頁,取出一張疊好的紙,展開:
“我的兩個同事的身份被交換了,一個家境富裕,一個全家都依靠這份薪水活命,他覺得家境富裕且自私的那個不會把錢給家人,想要確認一下。”
梅迪奇給自己開了一包薯片,卡擦卡擦地吃了起來,並且故意吃得很大聲確保阿蒙能夠聽見:“結果如何?”
“自私的同事讓家裡餓死了兩個人。然後他們的身份又被還回去了,貧窮的那個以為是自己害的。”
“哦。”
阿蒙看了一眼鏡子裡那個沒有變化的影子,直白地說:“然後他在那個同事痛不欲生並且承擔著家裡的責罵時感到了一絲快樂,轉瞬即逝的快樂。他覺得這種落差很有趣,於是物色下一個目標。”
“所以館長在我來上班之前和一個乞丐交換了命運,”
阿蒙接著念:“這一次他沒有調整記憶,館長一下子變得身無分文,乞丐成了館長。”
“結果呢?”
“沒有結果。”阿蒙說,“我來了。我把他取代了,這些奇怪的命運也放回去了。”
然後那個乞丐自殺了……阿蒙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他覺得怪怪的。
梅迪奇很大聲地噸噸噸了幾口冰啤酒,咂了咂嘴:
“聽起來你做了件好事。”
“所以呢,你找我跟這件事情有什麼關係?”
阿蒙把注意力從想吃薯片喝啤酒上移開,邊思考邊說:“阿蒙們都是這樣生活的,我覺得這樣的玩耍並沒有多少樂趣,但我也找不到更有樂趣的生活方式。”
哦——梅迪奇明白了,這是個迷途的羔羊啊!
“那就看看人類在這時候會做什麼吧,去整點刺激的,比如極限運動?”
“我們會飛。”
“那,環遊世界?”
“我們的足跡已經遍布世界,就連神棄之地也不例外。”
梅迪奇遂把兩手一攤,語氣逐漸欠揍:“你看,你已經什麼都有了,沒有的也能從阿蒙的記憶裡獲得,這世上還有什麼會讓你覺得有趣的事情?難不成你想上天?要去星空轉轉?”
阿蒙感覺有些生氣了:“那你呢,梅迪奇?你也是什麼都有、什麼都見過的神話生物,為什麼你還能找到不同的樂趣?”
“因為我是征服者,是戰火和紛爭,是人與人之間最直接的交集!隻要仍有渴望權力與地位的人,戰爭就永遠不會停止。”梅迪奇嚴肅了兩秒,忽然又暴露挑釁者本色,“再看看你吧,阿蒙!你是個偷盜者,一個病毒,一個錯誤!人不喜歡你,你也不喜歡人,沒~人~需~要~你~!”
卡!阿蒙的單片眼鏡上出現了一道裂紋。
就在他即將發作時,梅迪奇忽然又話鋒一轉:
“所以,如果你要拋棄阿蒙的生活方式,那你就要有自己的想法和目標。”
“你喜歡人對人不好,但如果你覺得欺負弱小很沒意思,那要不試試去挑戰強大?”
阿蒙摘下單片眼鏡,換了個新的。他感覺自己心裡好像憋了一個火山,噴不出來,悶得難受,
“挑戰強大?”
“是的。”動亂與紛爭的主宰饒有興致地說,“當你打敗這個阿蒙的時候,你很高興,對吧?我記得你很高興,因為你本來以為自己贏不了,贏了之後第一時間就來跟我炫耀。”
“這種成就感正是你自己獨有的!沒有任何阿蒙能和你分享,你也無法從任何阿蒙那裡獲得,包括你的本體……”
說到這裡,梅迪奇不屑地笑了:“因為你的同類,你的本體,都是膽小鬼!”
“所以,如果你想否定他們,你就要膽大一點,去做你的本體在序列3都不敢做的事情。”
阿蒙沒有回答,梅迪奇趁勢扇動,用極具誘惑力的口吻說:
“——或許,有朝一日,你會挑戰你的本體呢?”
“我想看她那副自以為是的嘴臉被打爛已經很久了。”
……
通話結束,梅迪奇看了會兒窗外的天空,隨後聽到了敲門聲。
“進來。”
旅館的木門被推開,走進來一個其貌不揚的男子。他進了屋,關上門,身上的血肉就開始蠕動,露出本來的樣貌,最醒目的變化是身高猛地竄上去了一截。
來人朝沙發上的梅迪奇微微欠身,沒有對她左手啤酒右手薯片屁股在沙發上腿在桌子上的奇怪動作表現出任何異狀,很是平靜地問候:
“貴安,紅天使殿下。”
梅迪奇打量了他兩眼,抖了抖手上的那份檔桉,不懷好意地笑道:
“你姓索倫?”
“那是我母親的家族。”特雷納回答,“我已經不再是索倫家族榮耀的分享者。”
什麼時候我能改姓。他麵無表情地想,一想到我會和父親大人同樣被人稱呼為“沃恩先生”就感覺很恐怖。
“不用特彆介紹,我知道你是誰。你的父親……嗬。”
梅迪奇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用一種誇張的語調念道:
“行於國境的災禍,海上蔓延的戰火……小子,你的履曆金光閃閃,相當出色。”
她嘖嘖兩聲,故意用眼角餘光掃過這容貌年輕的獵人的臉,見對方依然表情平靜,便笑道:
“你很有你父親的風範。”
特雷納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您過獎了,我父親聽到您這麼說肯定會很高興。”
“那你呢?”
“我很榮幸,因為這是來自戰爭之神的誇獎。”
特雷納順著毛捋了一把紅天使,然後停頓了一下,言辭懇切地說:“但是紅天使殿下,請不要讓這些無意義的話占據我們寶貴的工作時間。我的外祖父以及其他長輩們,每一個都能說出比您的話更有殺傷力的挑釁。”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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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讓外神給予他自由和自我。其次,讓戰爭賦予他勇氣和野心。
最後,他會成為什麼呢?
題外話:接收到了最近讀者的反饋,我正在考慮加速劇情調整大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