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除了亂七八糟彷佛隨手甩上去的星星就隻有雲層。整片天空就像一幅色調陰暗的油畫,筆觸厚重,非常寫意,僅有的高光是雲層中白色的透光區。
船長對這一幕倒也算見怪不怪,他繞過不知道改信了誰但是一直在胡言亂語大聲祈禱的船員一號,跨過倒在地上破罐子破摔的船員二三四五號,背後突然閃現出一個人影,大聲對他說道:
“船長!”
阿加裡圖轉過頭,隻見自己的二副雙眼充滿紅血絲,身邊圍繞著深色的靈性,看上去亢奮得有些不正常。
“什麼事?”
吉爾希艾斯的臉上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裡?”
“繼續往東。”阿加裡圖敷衍不太聰明的著船員,“神棄之地。”
“船長,你的海圖肯定錯了,東大陸和西大陸都隻是傳說而已!各大教會都無法找到的神秘地方,怎麼可能真實存在?我猜你是在尋找失落的深淵,但是你迷路了!”吉爾希艾斯看上去神誌不清,胡言亂語超級加倍,“你半路放棄了尋找‘沉沒的月桂號’,不去追逐拜朗帝國的遺產,難道真的是怕了靈教團的那些人?上次那個‘死神使者’不過是一個半神而已,比不上偉大的‘告死號’!船長,你怯懦了,你已經不適合當‘告死號’的代言人,還是換我來吧!”
“偉大的‘告死號’!我才是你最忠誠的……”
砰!
阿加裡圖一記直拳把他打飛出去,正好打在說個不停的吉爾希艾斯的鼻梁骨上。吉爾希艾斯的臉被打成了個漏鬥,身體一路滾了出去砸進了船艙。幾秒種後,“告死號”自我修複把破了的木板補上,這艘船上最吵的船員終於暫時安靜了一會兒。
他轉身,開始尋找彆的能交流的船員。隻見剛才還在瘋狂祈禱的船員變成了牽牛花架子,以一個跪倒在地的姿勢在甲板上生了根,渾身纏繞不斷生長的青綠色藤蔓,頭部是一朵巨大的牽牛花。
阿加裡圖踢了他一腳,牽牛花顫動著轉過來,花芯中露出一張雙眼上翻口吐白沫的臉。臉上殘留著神經中毒一般的怪笑,緩慢地發出聲音:
“您……好……”
“想看看你剛才在對誰祈禱,現在我知道了。”阿加裡圖伸手一拽,把牽牛花摘了下來,船員的腦袋也跟著一起被摘走,從花芯中滾到了甲板上。在地上滾了幾圈後,七竅中又有新的嫩綠色細小觸須冒出,很快就將船員的腦袋變成了一個新的生態花泥。
“這裡是大地母神的殘留靈性活躍海域?我記得我失控之前還在風暴的區域。”
“神戰之海的殘留靈性亂七八糟,可能隻是他們誤打誤撞引動了大地的靈性……”
他搬來一張桌子,找到一個平麵,然後把自己畫了好幾天的簡易海圖放了上去,他側耳聽了聽,然後頭顱中傳來一聲悶響,血從耳朵和眼睛裡流了出來。
巨大的心跳聲忽然衝入了他的腦海,字麵意思上地衝了進來!
冬!冬!
船上也響起了同樣頻率的心跳聲,來自那些昏睡以逃避現實的船員,他們原本不同速度的心跳聲漸漸向那個巨大的心跳靠攏,最後完全融入其中!
冬冬!冬冬!
“左側四百米外有一具神話生物的屍體部分。”
“它在說什麼……?”
阿加裡圖釋放靈性仔細聽了一小會,接著他的眼眶中生長出豆藤,耳朵裡長出帶著血的麥穗,整個人在瞬間變成了一個豐饒的凋塑。凋塑抬起一隻結滿花朵和果實的手臂,抓住了麥穗,但他想了想,還是沒有伸手去拔,因為這一拔很有可能把他的腦子以條狀形式一起拔出來。
毛孔和血管都被藤蔓充塞,根係紮入血肉,開放的花朵中心搖晃著長滿利齒的嘴巴,嘴巴中間長著一顆到處亂看的眼珠。
這帶來了巨大的痛苦,但阿加裡圖將這些痛苦暫時分割出去,繼續聚精會神地傾聽著伴隨心跳而來的低語。
“讚美偉大的歐……彌……豐收……貝拉?”
象征豐收的神?東大陸沿海一帶的神戰廢墟是造物主擺脫原初意識的那場戰鬥而產生的,在造物主時期象征豐收的神……歐彌貝拉?沒什麼印象,現在的大地母神的名字?
他在海圖上畫了個圈,做了個標記,隻見橫七豎八的圓圈和方形中寫滿了各種標識。
“所以,走到這裡,不能有人睡覺,醒著的人不能去聽……”
這句話剛寫完,阿加裡圖聽到背後有點動靜,隻見甲板上睡覺的船員二三四五號漸漸坍塌成了棕綠色的花泥,然後融合到了一起,變成了巨大的怪物。怪物的頭、肩和腹部還湧動著,浮現出其中三個人痛苦的臉,他們的嘴巴還在顫動!
“讚美……”
“讚美您……”
“偉……大……”
“的……”
在這些人臉把一句完整的讚美說完之前,“告死號”上升騰起巨大的幽藍色火焰,把整艘旗艦都包裹在其中,仔仔細細地灼燒著上麵的每一件東西。花泥怪物被燒乾所有的水分成為僵硬的固體,變成了一座奇怪恐怖的凋像,緩慢地析出了一份低序列特性。阿加裡圖身上的植物和作物被燒成了帶血的灰儘,紛紛揚揚地落下來,把疼痛也一起帶走了。
火焰將不可細聽的囈語隔斷在外,也帶走了植物的活性,把屍體和纏繞在船身上的植物全部燒成了灰儘。
“告死號”終於獲得了自由,根據靈性的指引,往偏東方可能安全的海域繼續航行。
遠離了恐怖的心跳和過度豐饒的海水之後,船上終於迎來了一定程度的安靜。隨行的船員還有大幾十個,這些脆弱的低序列強者和普通人就是用來試探危險的金絲雀。這一次出行除了旗艦上的船員之外誰都沒帶,就連大副都留在基地島嶼上看家。
遠離了豐饒的靈性,火焰漸漸熄滅,神戰海域流淌的迷霧和看似平靜的大海展露在了阿加裡圖的眼中。他端詳了一會兒那片迷霧,感覺似乎是“獵人”途徑的產物。
“神戰海域,不是半神很危險,是半神更危險。”
那片灰色的迷霧極有可能是“天氣術士”層次的“戰爭迷霧”,隔絕探索,隔絕占卜。但現在以殘留靈性的形式在海上無目的漂流,一旦進去或許就會被捕獲,成為迷霧的一部分。
霧氣,無名船隻,海上恐怖傳說的經典組成部分。
阿加裡圖調轉船頭,險而又陷地從流淌的霧氣旁邊擦了過去。
飄著飄著,他突然眯起眼睛,隻見遙遠的前方出現了另一艘船隻。
一艘載著一百人左右的大型帆船,沒有掛旗幟,船頭也沒有任何辨彆身份的標誌,船員們的打扮像是冒險家而非水手。但船上人來人往,一副熱鬨的樣子。
半神的視力顯然更好,他確信那艘船上的人還沒有看到他。
“告死號”船舷的一處炮口抬起,炮彈自動滾入炮筒中,引線點燃,一聲巨響後炮火發射。
阿加裡圖盯著那艘突然出現的船隻,十多秒後,那艘船被炮彈擊中劇烈晃動,爆出一陣火光。
“不是幻象。”
“沒有高序列,也不是一個組織,尋寶獵人?”
雖然剛才發射的是一枚普通炮彈,沒有任何靈性,但船上的人還是被突然襲擊打了個措手不及。跑來跑去修補破損的甲板的外殼,並且有人立刻架起望遠鏡,想要看看這攻擊來自何方。
“天哪!”
寶藏獵人的船上,瞪大眼睛看了半天的金發獵人忽然丟掉了望遠鏡,大喊道:“是告死號!”
“大家可以給自己湊一湊棺材打折券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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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普普通通的英俊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