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敲門聲不緊不慢地響起。
圓塔位於白銀城的中部,這低沉緩慢的敲門聲跨越了半個白銀城,傳入了科林的耳中。
沿途的民眾依然正常地行走生活著,就連衛兵都沒有發覺,仿佛就是敲給科林一個人聽的。
“是白銀城外的那個天使?”
科林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自從他知道對方是為了“迎接主的天使,將神聖的孩子送回主的身邊”之後,他就知道在這孩子出生的時候對方肯定會有所反應。
但科林沒有想到,居然在出生前,這位天使就已經走進了五百米的緩衝距離,敲響了白銀城的大門。
“叩,叩。”
敲門聲間隔了十秒後,精準地第三次響起,如同催促。
平心而論,一位天使麵對自己這座一個序列3都沒有的城池,居然還願意等待、對話、敲門,這已經是有相當的善意了。如果這是一次災禍,那白銀城根本無法躲避,自己也沒有在這裡猶豫停留的必要……科林雙手自然下垂,隔著衣服確認著自己的武器和油膏都處於靈性充沛的狀態。
接著,他用靈性在桌麵上留下幾個字,一旦自己出了什麼事,看到這些字跡的議事會成員就能明白該做什麼。做好了隨時戰鬥的準備後,他推開瞭望塔的門,對著兩邊的衛兵沉聲說道:
“看守好這裡。”
他沒有解釋自己的目的,因為沒有必要。
兩邊的衛兵也沒有詢問,他們更加用力地繃緊肌肉,站得筆直:“是!”
科林點頭,離開了瞭望塔,沿著盤旋的台階一路下行,離開了圓塔。
他走在人跡罕至的小路上,不引人矚目地穿過了白銀城,走向了大門的方向。科林沒有走正門,而是從一處小門登上了高大的城牆,眺望五百米外那個固定的地點。
那個地點一片漆黑,掛著燈的手杖果然已經消失了。
他在城牆上站定,心跳二十下之後,他的正下方傳來了手指敲擊牆壁的聲音。
科林舉起準備好的火把,向下看去,隻見城牆的底部有一片濃鬱得化不開的陰影,它沒有被火光照亮,在光亮中自然地扭曲,伸展,成為了一個人類的輪廓。
“聖言天使”斯提弗站在牆角下,手上抓著那有著提燈的手杖,蒼老的麵容上依然掛著微笑,仰起頭看著上方的科林。
她說:“按照約定,我來迎接命運天使殿下。”
科林回答:“他還沒有降世。”
“是的,正因如此,我要來迎接她。”
斯提弗早有準備地說:“凡人女子如何能承載神性的孩子呢?即便成為了嬰兒,命運天使殿下依然是完全的神話生物,在她出生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會因直視她的尊容而死。”
科林皺眉:“上一次的對話中,你說他的父母能夠獲得好運的卷顧,一生平穩幸福。”
“是的,因此我今日來到這裡。”
斯提弗點頭,笑道:“讓我進城吧,白銀城的守護者,我來保護那位母親,我來處理那些神血,讓天使順利降生。”
“不僅要帶走孩子,還要獲取神話生物之血,這才是你真實的目的?”
科林沒有拒絕的理由,但依然要維護白銀城的安全:
“你有隱瞞信息的前科,我無法相信你。”
斯提弗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她緩慢地舉起一隻手,手指朝天:
“我明白你的顧慮。以主的名義,以我的靈魂和同胞之間的聯係起誓,我不會傷害白銀城的任何一人,也會讓命運天使殿下順利地降生在這個世界上。”
周圍的陰影湧動起來,讓聖言天使的言語真的具備效力。在神棄之地這片充滿了複雜神性力量的土地上,這樣的誓言能夠和祈禱一樣,獲得正常的回應。
“主說,以謊言欺騙他人的,不得稱她的名。”
斯提弗嚴肅地說完,再次看向科林:“如果我違背了誓言,這片遍布聖意的大地會將我懲罰。現在,我可以進入白銀之城了嗎?”
科林略微低了低頭:“在主的目光下。”
斯提弗身上的陰影流動,將她包裹。
白銀城曆史上,不止一次將危險和黑暗阻隔在外,保護了居民無數次的厚重高聳的城牆在斯提弗的麵前形同虛設。她變成了影子,失去了形體,像一張紙片浮在水上,輕鬆地“漂”進了城內。
科林目光微沉,他並不驚訝。
提燈手杖,麵料裁剪奇怪的黑色長袍,斯提弗的穿著打扮和白銀城的民眾格格不入,但她一路上並沒有引起民眾的驚訝,白銀城的人們仿佛看不見這位特殊的老者,隻能看到跟在斯提弗的身後,一臉嚴肅走在路上的科林·尹利亞特。
人們紛紛向首席問好,科林便也一一回應,就在這短短幾秒的走神中,斯提弗所在的陰影消失了。
聖言天使不想讓他跟著,科林就乾脆不跟了,他直接繞到小路,去了治療所附近的一處倉庫等待。
默數了兩千次心跳後,科林突然感覺到周圍出現了一絲變化,隨後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這雙飽經風霜的手上,寫滿了功勳和戰績的疤痕居然在逐漸變小,消失——他的手背上,那些因蒼老而產生的深刻紋路也逐漸變淺,皮膚一點一點恢複了光滑和平整。
不僅如此,周圍的人們也紛紛發出了驚呼,受傷的戰士們一邊驚愕地摸著自己身上受傷的部位,一邊拆掉了繃帶,那下麵的傷口居然已經完全好了!人們很快就把這些變化和今天出生的那個孩子聯係到了一起,他們跪倒在地,不斷地向主祈禱,讚美降臨在他們身上的恩典。
看起來是所有人都獲得了新生,但科林很快就發現了不一樣的的地方:
受到恩典的多是成年人,傷者,孩子們和青少年並沒有出現出現變得更加年輕的現象。
科林把自己的雙手翻來覆去地看了看,又找來一麵鏡子找了找自己的麵容,發現自己的身體狀態和對靈性的控製都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狀態,不是最好的,卻遠比現在要好得多。
這很像是重返青春,但又有些不像。
傷口恢複,斷肢重生,狀態變好……
但這就夠了,白銀城迅速變得熱鬨起來,蒙受了神恩的人們從家中走出,歡聲笑語地和彼此交談,仿佛已經迎來了每一年獻給主的祭典。
科林快步趕往治療所,隻見那新生的孩子已經在獸皮的繈褓內被父親抱在懷裡,被眾人看過一圈了。
中午生產的產婦往往很快就能下地,但現在還得在床上修養。而年輕的父親抱著孩子喜不自勝,在治療所裡走來走去,臉上掛著幸福過頭的笑容,仿佛已經不知道該乾什麼了。
那嶄新的繈褓裡包著個白生生,熱乎乎的孩子,也不掙動,也不哭鬨,頭上長著和父親相似的銀白色的胎發,小手抓著柔軟的獸皮,眼睛半睜著向四周張望,似乎是在觀察周圍的人群和世界。
很快,他便打了個哈欠,吧嗒了一下嘴,舒服地合上了眼睛。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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