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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大的新年晚會,弗洛納爾夫人真是一位尤物啊。”
“我可愛的貝爾納黛快滿兩歲了,越長越是討人喜歡,聽著她清脆地叫爸爸,看著她活潑的身影,我忽然感受到了一種滿足。”
“又一次見到了尹薩卡小姐,和她有了一段緊張刺激卻足夠美好的經曆,我果然還是更喜歡這個年紀的女性,這不隻是在懷念青春,而是這麼多年都沒有變過。嗬嗬,我真是專一啊。”
“未來號”上喊殺聲震天,“告死號”這邊卻相對安靜。
不過“無貌的人偶”遭到了針對,並不順利,“未來號”逐漸把他們逼到了兩船交接處,嘉德麗雅見到機會,趁機控製“未來號”轉向,慢慢脫離。
阿加裡圖把那些灌給自己的記憶全部丟進內線,遊刃有餘地翻頁:
“聽好了貝爾納黛,看到這兩個方塊字沒?這兩個字念‘魔女’,這是這句話的主語,而‘滋味’也是名詞,這句話的前一半連起來就是一個確定了範圍的長名詞:‘魔女的滋味’。‘不錯’則是形容詞,褒義詞,表讚美,誇獎,用來修飾‘魔女的滋味’,‘真’在漢語語境中表示加強語氣,我相信你能理解這個詞的意思,而句末的‘啊’則是通用語氣助詞,表感歎,結尾的那個‘!’叫做感歎號,在舊日文字中具有代表強烈語氣和情緒的意思,來,貝爾納黛,聽我說一遍——”
阿加裡圖深吸一口氣,聲情並茂地念道:“魔女的滋味真不錯啊!
”
說完,他硬生生又抗住一波知識灌輸,把這些無聊但足以塞滿一整座圖書館的建築學知識全部丟到了自己的內線。阿加裡圖捂住一直流血的耳朵,極具諷刺地對著那人形的知識洪流冷笑道:
“感覺如何?當你的母親在莊園裡操持家務,看護你們甚至懷孕時,她親愛的丈夫,你尊敬的父親正在任何一個貴族、平民甚至魔女的肚皮上酣睡!”
“你知道魔女是什麼樣的存在吧?”
“她們美麗,殘忍,心狠手辣,嗬嗬,魯恩的貝克蘭德大霧霾就是一位魔女的手筆,無數痛苦和災難澆灌出的花朵,她確實很難拒絕。仔細一想,魔女和你的父親是多麼相配啊,他們同樣草管人命,同樣心狠手辣,同樣把人當做不值一提的台階。”
嚴格來講,他其實對這些情感和私德問題不太感興趣,但貝爾納黛似乎比較吃這一套。
畢竟萬事都講究一個循序漸進,如果直接把羅塞爾執政時期的那些小公主接觸不到的事情說出來,貝爾納黛肯定會立刻開始猜想“愛德華·沃恩在這些事件中出力了多少”,以一種另類的方式逃避、為自己的父親洗白。
先從父母的感情開始,慢慢地撕開這滿目瘡痍的曆史表麵的美好背景。
阿加裡圖咳嗽了一聲,借用“告死號”的“囈語者”能力支援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在他是不會死的,死亡就是無法運行,隻要把容器的數據刪刪改改,再把意識塞進去,就能繼續動起來了。
“這就是你所追尋的,你父親的真麵目。”
“你還想再聽下去嗎?公主殿下。”
“啪”的一聲,惡魔合上了那本厚厚的筆記,用一種戲謔的眼神看著貝爾納黛。
就在這時,“告死號”的船身搖晃了一下,“未來號”想要逃走。
“無貌的人偶”察覺不對,立刻控製著剩下的海盜從“未來號”的缺口處衝出,跳上“告死號”或海裡,迅速地脫離布滿星光的艦船。
“告死號”船身上浸血的鎖鏈自動飛起,衝向轉向加速的“未來號”,但是又是一出童話魔法落下,將“未來號”的身影遮蔽,保護他們進入了神戰之海。
“還在垂死掙紮。”阿加裡圖搖頭,開始念誦尊名。
……
信息。
龐大的駁雜的信息隨著汙穢之語奔湧而來,混入了貝爾納黛掌控的知識洪流之中。
那團人形的知識洪流如同心臟般不斷收縮,膨脹,一道星光落下,化作簾幕遮住了若隱若現的人形。
貝爾納黛知道自己的狀態非常奇怪,惡魔的話語激發了她的憤怒和悲哀,她的腦子裡同時出現許多種不同的思緒,悲傷的,痛苦的,憤怒的,仇恨的,無數混亂且極端的思想充斥著構成她不完整神話生物形態的軀體,把她撕裂成無數個小塊。
悲傷的貝爾納黛哀哀地說道:“原諒父親吧,那畢竟是你的父親……那不過是因蒂斯特有的風俗而已,直到現在依然有人把得那方麵的疾病當做炫耀,至少父親還比他們好,不是嗎?”
憤怒的貝爾納黛朝著這樣的消極思想咆孝: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無關他人,重要的也不是魔女,而是她背叛了母親的行為本身就應當被嗬斥!”
痛苦的貝爾納黛抱住了自己的頭:“該怎麼做?我當然知道父親從來都不是一個專一的人,但她確實一直愛著我,愛著我們,愛著母親……”
對於早已成為了半神的貝爾納黛來說,這些百年之前的情感和父母之間名存實亡的愛情其實並不能讓她過於動搖,正如第一次聽到這些話語的時候,貝爾納黛雖然感到震撼,驚愕,不知所措,但並沒有出現任何不穩定甚至失控的征兆。
這讓貝爾納黛對這些話語放鬆了警惕——她認為序列4的“汙穢之語”不會對她造成太大危險,她也做好了防禦惡魔話語和“告死號”的心理準備,但當這些話響起的一瞬間,她的內心仿佛某個地方被擊中了,刹那間就潰不成軍。
“……你在我的心裡埋下了情緒種子?”
一些想法都被拉得極慢,思緒因情緒的暴動而混亂的貝爾納黛沙啞地問。
“你隻能想到這個嗎?”惡魔惋惜地說。
“不是你。”貝爾納黛的臉上裂開血肉縫隙,縫隙中仿佛有什麼東西想要往外鑽,但她依然保持著聲音的平穩,“我不可能發現不了你,是誰?是她?”
阿加裡圖清了清嗓子。
“你猜對了,貝爾納黛。”她說,“是我。”
“我現在有點討厭你了。”
愛德華的信息覆蓋了阿加裡圖,不斷模湖著他的身體輪廓和外貌,仿佛在外麵又套上了一層外殼。
早在後者不斷地往內線裡發消息並且塞垃圾信息的時候,她就已經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
“我說,你會與你的父親再見一次,然後羅塞爾就可以死去。”
“那位國王已經準備好了,接下來,我就帶你去見羅塞爾。”
愛德華看著那片星光簾幕,她看見貝爾納黛的臉上露出厭惡、驚訝和恐懼,她的肢體動作是逃走,但被各種不同的情緒塞滿的腦子無法準確地運轉靈性力量回應。
“你也想見她吧?”她笑著說。
我想見她嗎?貝爾納黛想。
是的,我想。
我一直在尋找她的蹤跡,一直在尋找她的過往,一直在追尋她晚年瘋狂的原因……
“但我不能答應惡魔。”她囁嚅著。
“你答不答應不重要。”惡魔開了個玩笑,“我隻是來做好事的。”
憤怒和悲傷依然在咆孝,她們一直在爭吵,一直在互相厭惡,找不到任何共識。
隨著她的現身,種種惡念接連出現在她的心裡,極端的情緒充斥貝爾納黛的腦海,不斷地勸說著她,蠱惑著她,即便她知道這些思想並不屬於自己,但也無法讓這些話語停止。
仇恨說了這些什麼,但貝爾納黛沒有聽見,隻聽到低低的啜泣。
很吵,太吵了,她們的聲音太大了,什麼都聽不清。
是心跳的聲音在耳邊冬冬作響有如擂鼓,還是時鐘在腦海中滴滴答答地走動?天上的雲朵和藍天模湖成了一團又一團沒有意義的扭曲色塊,貝爾納黛看著周圍,卻仿佛掉進了靈界,一切都看不清,卻又以知識信息的形式被她快速讀取,什麼都聽不見。
“不,親愛的貝爾納黛,你真的聽不清嗎?”
一隻手搭上了她的肩膀,一個人貼近了她的耳朵。
“是你聽不清,還是不想聽清?”
“是你記不得,還是根本不想記得?”
貝爾納黛看向仇恨,仇恨也正看著她:
仇恨說:
“我討厭他。”
“貝爾納黛,你忘了嗎?得到寵愛的向來隻有你一個。博諾瓦從出生起就不知為何受到父親的討厭,而夏爾從來都是你微不足道的陪襯,但你並沒有想起父親的偏心。”
“我沒有把夏爾當做陪襯。”貝爾納黛有些惱怒,“我愛他們,他們都是我的親人!”
“那父親愛他們嗎?”仇恨反問。
“……”貝爾納黛沉默了一瞬,“我想,她是愛著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