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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接受這些知識嗎?人類的大腦理應能夠做到……”
詭異的聲音說著他能聽懂的語言。
“……人類對大腦的開發太有限了……能夠容納也無法處理……從耳朵裡流出來了?”
仿佛有一雙手像擺弄一件事物那樣揉捏著他的臉和喉嚨,掰開他的眼睛和嘴巴,他感到呼吸困難,痛苦地泛著惡心。
“……中樞受損……脆弱……無法開發……會瘋掉,他的母親不應該遺傳給他非凡特性……處理器效率過低,溫度過高……不過因此避免了我的精神控製……”
特雷納彎下腰,手掌砰地把一個放在桌上的陶瓷杯子掃到地上摔得粉碎。他的不遠處,打開了蓋子的八音盒上,兩個木凋舞蹈小人在八音盒上旋轉,悅耳動聽的聲音蘊含著讓人心情寧靜的魔力。
梅迪奇戴著耳塞坐在一邊,卡擦卡擦地吃著薯片。(正常薯片)
八音盒的音量並沒有擴散出來,就圍繞在特雷納的身邊。在厄難的效果下,他的童仁完全變成了黑色,沉入了自己的夢魔之中。
無形的手抬起了他的頭顱,他盯著虛空中的某個點,映入眼中的確實一個人的下半張臉。
“……特彆的孩子……”
“保持……維護……”
幻聽般縹緲的聲音浮現在了他的耳中,就快了,就快要看到這個人的外貌了……
就在這時,梅迪奇飛起一腳往桌邊用力一踹,踹得特雷納人仰馬翻,桌子淩空飛起帶著一堆雜物叮叮咣咣地砸在了他的頭上身上。黑白相間的八音盒也飛起來,在空中轉了幾個圈後穩穩地落到地上,卡噠一聲蓋上了盒子。
傳播厄難夢境的音樂聲頓時停下了。
“咣”的一聲,特雷納推開壓在身上的桌子,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看著梅迪奇。
梅迪奇把耳塞取出來,悠哉地蹺著二郎腿,漫不經心地吃著薯片:“我仔細想了一下,覺得鐵血十字會還是需要你這個人才的,畢竟他們連假賬都做不明白。”
特雷納無語:“謝謝您貼心地用腳關上八音盒,我認為我的假賬您多少還是有些不滿意的。”
“嗯至少有九成滿意吧,如果你能想辦法搞到更多的軍費那就更好了。”
“做假賬不能憑空生錢。”特雷納站起來,把八音盒撿起來放到桌上,“頭一次做假賬是把支出做減少的。”
“減少嘛,哭窮嘛,勤儉節約,艱苦樸素,這樣才能顯得我在苦心經營鐵血十字會,才能從主那裡要到更多的經費嘛。”梅迪奇吃完了一包薯片,有些好奇地問,“你小子看到什麼了?嚴格來講你這小小序列三可不能直視你記憶裡的爹,那會要了你的命的。”
特雷納聳肩:“我從小就一直覺得和父母親比起來我不太聰明,現在好像找到原因了。”
“說出來給我高興高興。”
“不說。”特雷納直截了當地拒絕了上司,並問道,“那是那條途徑的神話生物形態?”
梅迪奇打了個哈哈:“這得靠你自己去尋找。”
“該不會是你也不知道吧?”
“小子,我承認你的小花招有挑釁到我。”梅迪奇伸手一指,“給我去把賬做了。”
就在這時,一隻白手套狸花貓輕巧地從他的影子裡跳了出來,嘴裡叼著一封簡單的信。
“信?”
特雷納彎腰把貓抱起來擼了擼,然後一手擼貓一手拿過信件,撕開了沒有花紋的封口火漆之後,他從裡麵拿出了一張因蒂斯銀行內通用的大額存折。
打開存折,裡麵寫著的數額是足足三十五萬費爾金!折合三十多萬的魯恩金鎊!
“我爹怎麼突然給我打零花錢?”看著這筆巨款,特雷納臉上的表情沒太大變化,大額大宗交易他見得多了,這麼多錢也不過就是多跑幾趟南北大陸軍火的就能賺到的,最近南大陸可好賺錢了,半神們都親自來約談,悄悄摸摸地詢問巡禮教派的“可裝載符咒狙擊槍”和“電磁波對講機”發展到第幾個版本了。
“因為這件事吧。”
梅迪奇的左臉上忽然裂開一個口子,索倫的語氣難得輕快,梅迪奇的左手不自覺地動了起來,扭到後麵拿來了一份最新的報紙。
報紙上有一張黑白的圖片,圖片上描繪著一艘損壞度極高的破舊船。這艘船看起來不大,仔細一看才發現,站在它旁邊的人類隻有手指頭大小,這艘船是一艘罕見的大型旗艦,能夠運載近三百人!
“羅塞爾家的女兒不是出海當海盜去了嗎?自稱‘神秘女王’。”索倫用手拍了拍報紙,把這張圖片丟到特雷納的麵前,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道,“這艘船就是她的‘黎明號’。”
特雷納拿起報紙看了看,標題是碩大醒目的:
“大海盜‘神秘女王’遭遇不明襲擊死亡,‘黎明海盜團’覆滅!”
報道上寫得倒是熱情洋溢,海上的四王七將近兩年折損率非常之高,先是“颶風中將”齊林格斯不知怎麼的失心瘋了跑進貝克蘭德刺殺尼根公爵被擊斃,隨後自己又順手乾掉了魔女教派的“疾病中將”,現在貝爾納黛也死了,海上隻剩三王六將。
報紙上正在激烈地探討解決了這位大海盜和海盜團的究竟是何方神聖,官方透露出的“賞金被要求送到預定的位置”,“等待許久,沒有人出現,但是賞金被拿走了”更是讓這件事情多了一層神秘的色彩,也讓民眾議論紛紛——不親自來領賞,不親自來接受這些在其他國家裡能夠獲得勳章的榮譽,那或許這一次的行為是某個海盜團的黑吃黑。
“神秘女王”的死在非凡界引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波瀾,“摩斯苦修會”終於沒有了對手,隱匿賢者在“窺秘人”途徑的統治地位無可撼動。比起驚歎於她的死,更多知道她身份的人煩惱於她手中的“羅塞爾遺產”又落入了誰的手中。
不過這些事情對普通人來說並不重要,至少在這個沒有社會保障和養老措施、被搶走了錢等同於丟了命的時代裡,海商和海上旅行的人們能夠多睡幾個安穩覺了。
“嗬嗬,雖然不是我動的手,但也很高興有人替我把這事兒解決了,不然我以後遲早是要找她和羅塞爾·古斯塔夫報仇的。”
“哦,貝爾納黛的總賞金高達65萬鎊,父親分給了我一半。其實我最近財政狀況很好,瑞爾,替我跟父親說一聲感謝。”
特雷納並沒有太大表示,他把存折收了起來,已經構思好了要把這筆錢用在什麼地方。
“你不難過?”
“不難過,就是覺得……”特雷納組織了一下語言,“覺得有點悵然若失吧。畢竟能跟我說上話的老熟人又少了一個。”
旋即他自嘲地一笑:“但仔細一想,貝爾納黛並不喜歡和我說話,我也就不難過了。”
“那你高興嗎?”索倫問,“羅塞爾的複活被阻止了,不然,你早就死了。”
“高興?也沒什麼感覺。”特雷納歎了口氣,“感覺又錯失一次死亡的機會,有點失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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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駁古老的青銅長桌兩側,一道道模湖的人影在深紅光芒的簇擁裡拉伸變長,固定了下來,四周則一如既往地安靜,空曠,似乎千萬年來都未被生靈闖入過。
“下午好,‘愚者’先生~”“正義”奧黛麗輕快愉悅的嗓音很快回蕩於根根石柱撐起的宏偉宮殿內。
克來恩含笑頷首,看著眾位成員在“正義”小姐帶動下簡單完成了彼此間的致意。
這裡麵,“隱者”嘉德麗雅毫無疑問顯得較為沉默,在奧黛麗看來,對方藏著不小的心事。
等到聲音平息,成員安坐,“愚者”克來恩先掃了“正義”小姐一眼,讓這位“心理醫生”瞬間明悟了他的意思,未小幅度舉手,搶先發言,他隨即望向“隱者”嘉德麗雅,腦海中浮現出在海上賣得極其火爆的報紙頭條,感覺有些頭痛,事情變得複雜起來了。
本來還打算敲打一下“隱者”女士,但在對方失去重要的人時敲打,感覺就有些……
可“隱者”女士將塔羅會透露出去的行為不能輕輕揭過……該如何以神靈的身份,把這件事情妥善地解決呢?克來恩不動如山地思考著。
短暫的靜默之後,“愚者”先生微微將頭轉向了“隱者”,高深莫測地開口:
“我原本想讓你轉達‘讓貝爾納黛用一些事物來換取答桉’,現在看來,不需要了。”
嘉德麗雅難以遏製地顫抖起來。
言外之意指向什麼,嘉德麗雅自己很清楚。
但不僅僅是因為這個熟悉的名字,自己的小心思已經被“愚者”先生發現,更是因為對方再一次提起了自己竭力想要逃避的事情——她這幾天幾乎沒有合眼,沒日沒夜地搜尋著任何情報和消息,儘管一無所獲。她也沒有看任何一份報紙,那些黑漆漆的字體在她眼中猶如鮮血一般紅,最初的麻木和強裝鎮定之後,現在的她陷入了漫長的痛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