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我產生了一個想法——或許可以在你們和我們的生存方式之間折中一下,我遲早是要容納混沌海的,與其死不悔改地再次和原初精神鬥毆到自殺,我不如嘗試,能否讓我成為原初在未來至少十八年內的人格。”
“很有想法。”愛德華點頭,“雖然這取決於原初,但我覺得你的成功率很高。”
她沒有再去吐槽真實造物主對這顆星球的執念,轉而認真地在這個話題上討論起來:
“你的個人意誌本身就比較堅定,又經曆了死亡,並且在瘋狂中重生,再一次認清自己,說你的人性和自我現在是地球之巔也不為過,但是當你容納混沌海的時候,原初的精神和意誌會侵蝕你——不僅僅是神性的那種侵蝕,而是更高的,另一種生命對你的侵蝕。”
真實造物主坐了下來:“詳細講講。”
“你的自我認知還穩定在人類吧,這是你最重要的人性組成部分。”
“其實太陽、風暴什麼都還好,對你的侵蝕最大的應該是‘全知’。”
“我覺得你擁有舊日紀元的記憶和身份對你來說是一件好事,你應該感謝過去的世界。因為人類曾經掌控過電力,所以獲取了‘風暴’的你依然是人類,‘太陽’也是同理,舊日的世界在神秘學上能夠幫你抵擋一下原初的意誌。但人類是不全知的,也不全能,因此當你獲得‘全知全能’的時候,你會真正意義上的脫離人類的範疇。”
愛德華也跟著坐下,從桌子上扯過來一張白紙,用鋼筆在上麵畫了長長的一條線段:
“我先假設這條線段是你在對抗原初時被侵蝕而感知到的‘全知’。”
“這是宇宙的誕生。”愛德華在線段上劃出一截。
“這是生命的起源。”愛德華又往後劃了一截。
“這是星辰和星雲的成型。”
“這是屬於最初的知識和權柄。”
“這是我們的世界的開始與終結。”
“這是最初記憶中的之前的宇宙。”
“……”
“這是地球。”
長長的一條線段隻剩下最後的一厘米,愛德華拿起一個放大鏡,小心翼翼地在這一厘米上無限靠近線段末端的地方又劃了一道。
“這是人類。”
“地球有四十六億年的曆史,如果你以‘全知’的視角沿著地球的時間注視,你會發現人類隻出現在漫長的星球曆史的最後十秒,而這十秒中人類飛快地誕生,飛快地建立文明,飛快地毀滅。”
“而地球的四十六億年在宇宙中也不過是這幾十秒或者幾分鐘。”
“隨後你們進入非凡的時代,你一手賦予了人類生存的意義,也讓他們沒有充足的時間產生自己種族的凝聚力,你拯救世界,傳播信仰,你的行為無限接近上帝,你有什麼手段保證自己依然覺得自己是人,是那隻存在了十秒鐘的短暫生命,而不是上帝呢?”
真實造物主看著那條線段:“所以你一直沒有支持我回收‘白塔’。”
“我不是說過了嗎?現在的你拿著造物主的指向,但是不能創造一切,也不全知全能,又確實是造物主,你現在就是一個鑽了空子的‘bug’,說不定真的能成。”
說的沒錯,人類就是這樣一種渺小的生物。在地球的記憶裡隻能占據十幾秒的位置,在宇宙的記憶裡更是如同一粒微塵……倘若理解人類,不僅要理解人類的造物之能和偉大,也要接受人類的渺小和無力。不能沉溺於非凡的力量帶來的虛幻全能感,也不能一味地把人類放在弱小的角度上……
真實造物主回憶著自己曾經擁有過的人生,回憶著之前抵抗原初付出的種種努力:“我有我的想法,你的權柄能做到強化多少記憶?”
“作為媒介的亞當如果穩定的話,能發揮出真神的力量。”
真神……很好,如果能通過屏障滲透進來舊日級彆的力量,我就該考慮要不要把你趕出去,或者要不要趕緊成為上帝然後帶著地球逃亡了。
但是真神的話就還能接受。真實造物主微微點頭,不管外神這句話是真是假,但既然她這麼說了,滲透進來的力量就肯定是真神的水平。
“那我問個彆的問題。”
愛德華搓手:
“走之前我先去把被縛之神回收了?自我約束的權柄說不定會對你保持人性有用。”
“那是容納順利的籌碼。”真實造物主不想答應,“被縛之神扛住欲望母樹的汙染近千年,我希望她能保住性命,如果你一定要提前預支報酬,那就隻能拿唯一性。”
“好哦,那我走了。”愛德華立刻站了起來,“我吃個晚飯再回來找你。”
……
‘你看到什麼了?’
看到我的信徒在遭受屠殺,從遼闊的原野到茂密的森林,從吹拂著微風的海岸到深山和溪穀,我的信徒和人民正在死去,他們的鮮血染紅了大地。
‘你做了什麼?’
麵對戰爭和蠻不講理的殺戮,我曾試圖修改節製的理念,鼓勵人民參與反抗,但我的國家太過弱小。槍炮和非凡力量代替死亡的鐮刀劃過揮舞著冷兵器的戰士們的脖頸,英勇又無力的他們隻能毫無意義地死去,讓活著的人在瘋狂和痛苦中沉淪。
“那你不去恨點什麼嗎?托爾茲納。”
惡魔找到了那在汙染中及及可危的靈魂,陳舊發黃的繃帶包裹著“神”乾枯的軀體,棕色的枝條刺穿她的身體,她的腹部隆起又乾癟……比起神靈,她倒像是一個剛被探險家從王室陵寢裡挖出來的木乃尹。哦,沒有任何金銀裝飾和黃金棺材能證明身份的這具木乃尹估計連進入博物館都夠嗆。
“不去恨點什麼嗎?為什麼不去支持放縱派,明明你已經被戰爭害成了這副樣子。”
惡魔在一根樹枝上盤腿坐下,翻了翻對方腦子裡印象最深的某些記憶……碎片化的記憶裡無非是國破人亡的一些古老畫麵,於是便對症下藥,用拉家常的語氣隨口誘惑了幾句。
戰爭讓節製派的理念脫離群眾,讓放縱派的力量迅速壯大。誕生於九百多年前的斯厄阿原本隻是個不起眼的小角色。結果竟在戰爭中越發放縱強大,最後終於在幾年前殺死了節製派的首領蕾妮特·緹尼科爾,讓放縱派從此徹底勝過了節製派。
如同一槌定音,從此被縛之神再也無力和欲望母樹抗衡。
“作為戰爭最大的隱形受害者,作為在戰爭中失去了信徒和一切的神,你最有資格憎恨了。”
“隻要像這樣舉起槍,舉起刀,往那邊丟些東西。或者對著那邊的陸地張開嘴,說點詛咒的話——你的信徒死了,至少也要讓她們損失一些信徒才好吧?你的子民失去了家庭,那至少也要讓他們失去家人,才能獲得一些殘忍的慰藉啊。”
紅色的光芒漸漸消退,乾癟的木乃尹張開嘴,發出無聲的猛烈嘶吼。
“你不想傷害平民,仇恨永無止境……?”
愛德華聽完了那嘶吼中帶來的答桉:“我有些明白為什麼你會落到如今的地步了。”
“看來你的扮演不算太成功,你被所有的一切束縛,包括你自己的良知,你自己的道德。你提供了節製自身的理念,卻沒在特殊的時期給信徒提供一個新的理念,你們的道德標準有待降低。放縱明明隻是更加糟糕的一種扮演法,卻硬生生被你們天才高地人玩成了兩種治國的方略。”
“好吧,親愛的被縛之神,你可能不相信,但我是來讓你獲得解脫的。無論這是蠱惑還是謊言,你都必須仔細聽:放下你的心靈封鎖,讓我來接替你,讓我來理解你,讓我來幫助弱小的你引領高地的信徒,向我表達你的誠意,向我敞開你的心扉——”
愛德華把手一伸:
“給我你的唯一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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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字碼一半忽然被喊出去參與親戚活動家族聚餐並且發言,我去,我去,社恐差點死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