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囚犯的生存方式不該是主要受外界的影響,更準確地說,你們桎梏應該來自內心。”
托爾茲納抬起頭。
愛德華現在也有些不想說話:“外界的約束隻能讓你們接近‘囚犯’,而真正囚禁住你們的應該是自己的內心,給自己設下限製,以善或惡為動力突破極限,然後設下新的限製,這或許會更好。”
說完這幾句話之後,愛德華感受到了深深的“不想說話”的感覺,一種既想要自我封閉,又想要突破一切束縛奔向絕對自由的矛盾情緒影響著祂對事物的判斷能力。雖然唯一性和途徑帶來的本能變化還不足以左右祂的意誌,但一來二去也讓祂再沒有了和托爾茲納交流的心情,直接將對方從這個封閉的空間裡丟了出去。
愛德華同樣不打算和高地的信徒們打個招呼,祂動作機械地離開了星界,聲音僵硬地問道:
“去東大陸?”
……
理查皺著眉,和身旁的“詛咒之王”巴蘭卡對視了一眼。
祂問:“你剛才有特殊的感覺嗎?”
巴蘭卡有些畏懼地低語道:“剛才有一瞬間,我覺得我的靈性不屬於我,它們可以殺死我,就像我用不起眼的物品殺死彆人那樣。”
“我也一樣。”
理查嘀咕:“怎麼感覺我們途徑的神不管怎麼變都讓人喜歡不起來呢?”
這大逆不道的言語頓時讓巴蘭卡露出和麥哈姆斯一樣痛苦猙獰的表情,祂不動聲色地離理查遠了一些,以防止節製天使被神罰的時候波及到自己。
“彆這麼膽小,祂不會因為這點小事神罰。”理查瞥了同僚一眼,還有些幸災樂禍,“說起來剛才被開膛剖肚的都是向‘欲望母樹’祈禱的,這下你們的祈禱儀式和用詞都該修改一下了。”
突然,祂靈性微動,看向遠處。
隻見視線儘頭的小路上遠遠地走過來一個身穿灰色鬥篷的枯瘦身影,祂赤著腳,仿佛一陣風就能將祂吹倒,卻帶著讓人望而生畏強大靈性,讓巴蘭卡下意識地往理查身後挪了挪。
那鬥篷人漸漸地走近了,兜帽下露出一張同樣乾枯,疤痕累累的臉龐。
祂打量著理查,理查也打量著祂,表情動作堪稱瀆神。而除了讓人心驚膽戰的傷痕和靈性,這張臉簡直平凡到讓人根本無法記住,像個隨處可見的苦修士。
而巴蘭卡正在猶豫要不要跪下。
“我記得你。”
托爾茲納突然開口。
“你向我祈禱過,祈禱我能給你一份序列一。”
“可您沒給我。”理查用一種似乎在抱怨的口吻說道,“唯一性和序列一都不給我,您也不願意幫我背刺斯厄阿,我怎麼有能力整頓好玫瑰學派呢?”
“我沒有餘力。”托爾茲納心平氣和地正麵回應這個讓祂當時兩眼一黑的祈禱。
“那您現在有餘力了嗎?”
巴蘭卡被這句話嚇得差點跪下了,而理查似乎完全不懂謙卑和虔誠這兩個詞要怎麼寫,一本正經地和曾經的“被縛之神”談著條件:“您看上去是不會把自己的序列一給我了,那您乾脆就和我一起動手,把斯厄阿殺死,搶奪祂的序列一,這樣我還能更進一步,高地反抗軍的日子也能好過一些。”
“您可是我虔誠信仰了一百多年的神,而斯厄阿一直都在給節製派、給玫瑰學派添麻煩,混淆您的認知,奪取您的錨,那怎麼說都應該看在我虔誠的份上偏心我吧?”
理查口出狂言,饒是當了一千多年的被縛之神也被這位畫風清奇的信徒的狂言弄沉默了。
巴蘭卡大氣都不敢喘,托爾茲納無話可說,可偏偏對方是在自己狀態不好之後起到了許多重要作用的正向錨,幫助自己重新整合過玫瑰學派,重新整合過高地反抗軍,甚至還跟放縱派的“被縛之神是欲望母樹的化身”這個理念作對過,而自己幾乎做不出半點表示,連保護對方都做不到。
這麼一想,托爾茲納那點被和本能一起壓抑著的少得可憐的人性又冒出了頭。
祂點了點頭:“但我無法保證你之後的生命安全。”我能幫你打敗斯厄阿,但打不過那個外神。
“沒關係。”
理查聽懂了對方的擔憂,立刻露出了笑容:“祂不會計較這些小事——啊,或者說祂很願意看我多掙紮一會兒。您真是一位寬容仁慈的神靈!我虔誠地信仰了您一百多年,早在被縛之神教會還存在的時候,我就已經能夠對您的教義倒背如流,感謝您的慷慨。現在看來,我終於能獲得一些正常的幫助了。”
“我還給過不正常的幫助?”
“不,您沒給過我幫助。”
理查笑了笑:“我的母親餓死的時候,我向您祈禱過,您沒有給我回答,而神官們說我們生來就要受苦,受苦才能堅韌精神,強大自身。我和我的師父逃亡的時候,我向您祈禱,我想知道為什麼我們一直在受苦,為什麼戰爭和死亡永無止境,什麼時候才能享受到力量和快樂呢?師父卻說苦難就是我們選擇的路,我們的宿命。我和反抗軍被北大陸打得節節敗退的時候,我也向您祈禱,我說我已經受了那麼多的苦,可變得更加強大的路究竟在何方?您也沒有回答我。”
“主啊!如此多的途徑,唯獨我們要受這樣的苦,當苦難成為常態,當忍耐成為習慣,我們日複一日,麻木自身,接受命運,再不會反抗。”
節製天使推了推自己的眼鏡,語氣輕鬆,笑容不變。
“如果苦難是我們的宿命,那我絕對不接受這個宿命。”
巴蘭卡半跪在地上,低著頭。祂原本用力地拉扯理查的衣擺試圖讓對方彆再說話,但聽到後麵的話語,祂拉扯的力道也漸漸鬆了下來,最後陷入了無言的沉默。
托爾茲納同樣在沉默中進行著思考,祂試圖從記憶中翻找出這些祈禱,但很快祂就放棄了。
在戰爭開始之後,有著這樣經曆的人太多太多,也曾有無數人向祂這樣詢問過,祂不知道麵前的天使究竟是自己記憶中的哪一個飽受折磨的孩子長成的。
“……需要我道歉嗎?”托爾茲納認真地問,“你們付出信仰,而我負責保護你們。我沒有做到,甚至連自己都需要你們的錨來拯救,我是應該向你們道歉的。”
巴蘭卡大驚失色,想說話,但祂還沒有戰勝自己對信仰的畏懼,更不敢接受神靈的歉意。
哪怕神已經變得虛弱不堪,從天上落到了地上。
理查疑惑地皺了皺眉,隨後舒展出一個揶揄的笑來。
“哎呀,您真是太客氣了……還道歉,這多不好意思?”節製天使湊近,伸手拍了拍托爾茲納的肩膀,神態語氣都逐漸貼近托爾茲納剛剛聽完的惡魔低語,讓後者頓感不自在,“您還在思考要如何拯救您的信徒嗎?您現在還在猶豫要如何做才能挽回這二百年間高地王國的損失嗎?既然這樣,為什麼不和我一起,將無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為高地人民奮鬥中去呢?”
“您看上去很閒啊,要不這樣,今晚我們先去把南大陸的駐軍攆走,然後明天複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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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人扮演囚犯:放縱、節製
衰敗扮演囚犯:在地球坐牢一千四百年
最近由於上課和複習,更新時間會比較抽象,基本算是抽空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