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5
怪誕而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黑皇帝”的成神儀式隻有一個,集齊了三份序列一正在容納唯一性的也隻有一個人,但同一時間卻存在了兩位晉升中的“黑皇帝”,兩個“喬治·奧古斯都三世”!
一位正在加冕,毫無疑問是皇帝。
而另一個正在進行成神儀式,毫無疑問也是黑皇帝!
……
國王搶奪皇冠為自己加冕的一幕讓圍觀的人群集體進入不知所措狀態。
在所有人的心裡,君權神授是必然,就像神的存在本身就象征權威一樣。無論是哪個國家的統治者都必須和教會達成默契才能繼位,教會也會選擇自己需要的下人統治者,這是根深蒂固的觀念。
人群中出現了小小的騷動,雷霆之神的信徒難以置信地對國王的行為表示了不讚同。
凡人的皇帝豈有資格為自己加冕!世俗的皇權怎能淩駕於神權之上?!
站在眾人當中的“梅迪奇”也古怪地皺起了眉,下意識地用手指摩挲起下巴:
“……這個喬治三世一直在隱藏自己?”
“她認為自己作為皇帝和真神同樣至高無上,在成神儀式上實在繃不住了,如果自己向大章魚低頭等待加冠,就代表自己這個‘皇帝’排在神的後麵,所以才會搶奪皇冠嗎?”
“但她已經忍耐了那麼久,成神儀式的要求是在陵寢裡服食魔藥,她讓這個虛假的分身搶奪王冠有什麼意義,隻是為了把自己強硬的一麵展現給國民看嗎?”
“這一行為根本沒有意義!反而會激怒暴君……”
反常且無法理解的一幕讓遠在特裡爾的梅迪奇微微皺眉,她眯起眼睛,將更多的力量從心靈鏈接投射過去,在一眾低頭的民眾中桀驁地抬起頭,不留痕跡地觀察著高台上的幻影。
戰爭天使的眉頭皺起。
“不是幻影……?”
在戰爭天使的眼中,高台上並不是如克來恩所說是一個幻影,或者一個空想造物,而是權柄的集合,陰影彙聚的重心,真正扭曲的奇點!
換句話說,那是貨真價實的喬治·奧古斯都三世!
這怎麼可能是幻影?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做出足以容納真神權柄的幻影!
“這是真正的喬治三世?不對,她分明應該還在完成成神儀式!國民還沒有聽到皇帝歸來的宣言,全球範圍內的成神宣告沒有出現,星界的象征也——”
梅迪奇抬頭看了看。
“星界的象征也沒有完全升起!她的成神儀式還沒有結束,到底是什麼時候換回來的?”
戰爭經驗豐富的天使嗅到了一絲不對勁的氣息,她敏銳地察覺到某些超出想象的事情正在發生——梅迪奇可不認為是克來恩騙了自己,這個猜想甚至沒在戰爭天使的腦子裡活過兩秒鐘。因為克來恩騙她隻會讓她誤判情況,讓自己陷入危險,而持有源堡的“古代學者”也沒可能被騙到!
和源質連接著的他隻需要一個占卜就知道是真是假!
“也就是說,在那小子離開之前,高台上的都是幻影……但是現在……成真了?”
梅迪奇的心中危機乍起,把蹺著的二郎腿放下,驟然站了起來,對著空氣說道:
“徘回不去的英靈,凝視命運的眼睛,真實造物主的卷屬!”
“大蛇!大蛇!”
梅迪奇咂了咂嘴,直接說道:“計劃有變!給那小子一點好運,也再多給我一點!”
烏洛琉斯還沒給予回複,梅迪奇就抬腿踹向正坐在她身邊看賬本的另一個身影,被後者敏捷地躲開:“該通知那個死亡執政官那小子了!趕緊出來幫忙!事情不對勁!”
“死亡執政官閣下說自己的學生會召喚她的曆史投影,所以可能來幫忙的是宗教領袖。”
理查記完了賬,把剛剛買來的幾噸麵粉和麥種變成一個密度極大的小包裹,然後伸手在靈界抓了抓,抓來一個運氣不好的可供驅使的友善生物,委托它把這個包裹帶到南大陸,交給被縛之神或者巴蘭卡。
隨後她把本子收好,朝著梅迪奇爽朗一笑:
“我不擅長做戰略規劃,您隨便指個方向吧,我往哪兒打?”
梅迪奇大笑:“不擅長做戰略規劃?一百年前民眾支持率百分之八十,聯合靈教團在南大陸南征北戰,最後被北大陸圍剿,不得不低頭的節製派領袖是誰?難道是你的同名同姓人?”
“我隻是比較擅長暗殺,跟北大陸打群架還得是那時候的靈教團。”理查擺了擺手,“我不算什麼大人物,也就在南大陸那小地方還有點人氣。”
“知識之妖不管這件事情,我們這邊的人沒人能擋住大章魚。”
梅迪奇活動了一下筋骨:“放心吧,我會妥善利用你們每一個戰鬥力的。”
……
“嗬,這皇冠不錯,但遠遠比不上朕自己的。”
“話說回來,那家夥的一個唯一性也是王冠,雖說沒有國土和臣民,但也真讓人不愉快啊……”
幻影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喃喃自語。
她正通過神秘學聯係不斷掠奪著屬於陵寢裡正容納唯一性的真正的喬治三世的力量,扭曲著她們二人的區彆,分享並收回那些本就屬於自己的權柄。
無窮無儘的陰影朝著她所在的位置彙聚,皇帝正在降臨這個世界。
而陵寢中的那個成為了幻影,成為了替身——或者說,對她而言,喬治三世就像一個不那麼精美的禮物,一個裝著她想要的東西的容器,就像一個做工還算不錯的玻璃瓶子。
由於瓶子本身的才能有限,所以需要用身份和血統裝點了一下才能顯得不那麼糟糕。
但她是仁慈且平等的,她不會因為喬治·奧古斯都的賣相不夠好就嫌棄她。
畢竟容器就是容器,隻需要做到把她應有的東西裝滿、保護好、帶到她麵前,然後被打碎即可。
雖然搶奪了教皇迦德二世手中的皇冠為自己加冕,但“許願神燈”並不認為自己就已無敵於世間了,她隻是完全無法忍受這樣的行為而已——堂堂的黑皇帝,居然需要讓另一個神來許諾、首肯,讓區區一個天使來為她加冠,這樣的奇恥大辱、笑話一般的情形,居然是現實存在的!
她想不到這個喬治·奧古斯都竟然會感覺到榮幸與得意!
喬治三世能忍,她都不會接受的。
不過做完這件事情之後,皇帝陛下倒也還是需要再和地球上的土著們虛與委蛇一小段時間,等到將“審判者”途徑的唯一性和三份序列一全部被吸引過來,現出真身,她便不必再忍。
真不錯,在她成功迷惑住喬治三世之前,奧古斯都家族的“審判者”序列一,威廉·奧古斯都就已經死了!
而喬治三世將這份序列一妥善地保存著,隻等儀式結束,就對弗薩克開戰,搶奪002——“審判者”途徑的唯一性活化而成的“特倫索斯特黃銅書”,成為雙途徑真神,正式躋身屏障內第一梯隊!
嗬嗬,特倫索斯特……真是讓人懷念的名字啊。
“‘幽靈帝國’還在大海上飄著嗎?哈哈,那家夥真是謹慎,發現不對勁之後,寧願帶著朕一起進墳墓,都不願意把這件0級封印物放上‘幽靈帝國’留給後人……嗬嗬,最後奇跡也沒有發生。”
幻影的身體逐漸凝聚,變得有如實體。
而周圍的世界仿佛正一分一分地變暗,皇帝的身影逐漸沉入陰影之中,連空間和光線都被扭曲。
如果特倫索斯特被我蠱惑,將“許願神燈”交給逃命的後裔,那我肯定會使出渾身解數確保他們登上“幽靈帝國”,然後順勢圖謀船上的那一份序列一,可惜,她沒有上當,又變得瘋狂,被“失序之國”汙染之後就沒有再相信我的話……當時確實是我操之過急,浪費了時間,還好,現在也不晚……
想到這裡,她向麵前臉色和天空一樣陰沉的教皇擠出一個恩賜般的笑容,勉為其難地說道:
“向您致意,抱歉,我剛才有些過於激動。”
“這絕對不是……對您和雷霆之神教會的不滿,請您相信,我依然會履行約定,伴隨左右。”
“哦,對,當初羅塞爾·古斯塔夫也是這樣做的,在特裡爾的白楓宮為自己加冕,我在非凡特性的影響下一時衝動就模彷了,再一次感到十分抱歉,希望您千萬不要誤會。”
她簡直要笑出來。
迦德二世的臉色稍微變得好看了一點點,但也隻是一點而已。
漫長的燈神生涯多少讓她學會了戰略性縮頭,她認為眼下僅僅是緩兵之計,不代表她真的怕了。
“既然加冕已經完成,那麼,就讓我們的儀式進行下一個階段吧。”
她的嘴角露出一絲愉快的微笑宣布,話語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那深處變得純黑的眼眸讓所有人都朝她低下頭去,不敢直視皇帝的尊榮。
後方露台上奏樂的樂隊們麵麵相覷,他們被國王搶奪皇冠的一幕嚇到,險些讓預定的演奏戛然而止,而隱藏在人群之中的一位其貌不揚的男子悄然對他們施以安撫,將他們的恐懼和不知所措化作輕微的不安,繼續完成加冕典禮的配樂。
“國王,不,皇帝陛下的行為模式和以往有些不同……”這位隱藏著的“觀眾”途徑天使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的側臉,不太確定地在心中想到,“是因為儀式和成神帶來的改變嗎?”
預定的足有十五分鐘的加冕典禮流程就這麼猝不及防地結束了。
說完,她不去看迦德二世,豁然轉過身去,大步流星地走向高台。
喬治三世還在垂死掙紮,試圖對抗她的侵蝕,成神儀式被古怪地延長了。因此,她還需要做點什麼,進一步穩固民眾對自己的身份的認知,將喬治三世擁有的一切完完全全地奪取過來。
迦德二世氣得胡須微微發抖:“主啊……!”
黑夜教會的教宗左看右看,懶得揣摩友好教會教皇和皇帝之間的情緒,帶著眾人隱秘到後方。
猩紅的鬥篷和昂貴的白色貂皮長裘在一塵不染的大理石台麵上掀起一陣微風,人民已經結束了祈禱,抬起頭看著他們的統治者,等待著新加冕的皇帝的箴言。
所有人的心中,對魯恩帝國的歸屬感前所未有地強烈,即便是沒有來演講觀禮的平民,勞動者,流浪漢,都在此刻於心中產生了對喬治·奧古斯都三世皇帝陛下的敬畏!
皇帝銳利的目光掃視著下方的人群,品味著螻蟻奉獻的虔誠,隨後深深地,長長地,歎息一聲。
“——我很難過。”
她的話語讓亢奮的民眾在疑惑中安靜了下來。
“正如各位所見,我們北方的凶惡鄰居,已經光明正大地入侵了我們的國土,他們以卑劣的理由撕毀了來之不易的和平,讓戰爭之火燃燒到安曼達山脈,燒向我們的城邦,吞噬我們的人民。”
擁有喬治三世外貌的神靈眼眸低垂,以吟唱般的口吻緩慢地說道:
“在國與國的邊境,殘酷的戰爭僵持不下。弗薩克的尖刀曾七次攻打我們的國家,獲勝了三次,這三次就讓無數的人流離失所,讓無數的生命葬送在我們的國土,人民的鮮血浸透土地——他們在大肆蹂躪受神靈庇佑的國度,毀壞我們的神的教堂,擄殺虔誠善良的子民,汙辱貞潔的婦女,貪婪地飲著無辜兒童的鮮血。”
“朕目光所及之處,竟滿是痛苦,哀愁和貧困。”
“因戰爭而來的經濟下滑,失業接踵而來,母親抱著饑餓的孩子哭泣,鳥兒都無法從田地找出麥粒。”
她抬起頭,看著天空,輕輕地吐出一口氣,聲音同樣很輕,卻又傳入了每一個人耳中:
“朕已經看夠了這樣的苦難。”
她昂著頭,黑色的眼眸掃過每一個人,低聲說:
“難道這就是我們的命運嗎?”
不,這當然不是!所有人的心中都陡然生出了這個回答。
就連站在貴族區域的奧黛麗也忍不住握緊了拳頭,激動得微微發抖,而隨後她就迅速反應過來——自己被這極其高明的扇動影響了情緒,如果自己沒有成為一名頗有經驗的心理醫生,現在恐怕已經成為民眾的一員,被她調動起情緒了!
“難道是我們有什麼原罪嗎?”
奧黛麗這麼想著,忽然聽到高台上的喬治三世再一次開口反問。
周圍的情緒反饋更加迅猛,就連自己的父親和母親都忍不住微微捏起了拳頭。奧黛麗轉頭看去,隻見大哥希伯特竟然已經繃緊了身體,仿佛被國王的演講激起了鬥誌和自尊心,喃喃自語著不願意逃亡去因蒂斯!
這,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