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梅迪奇”的眼線拉低了帽子,悄無聲息地從人群中後退,離開了混亂的廣場。
“搞得這樣你死我活,真沒有意思。”
一座陵寢中,一個律師轉過了頭,看著上方陰暗的天空,語調輕佻,全然看不出著急:
“我的成神儀式一經開始就無法停下,這是我說的,所以你現在也阻止不了我,頂多拖延我回歸神位的時間而已,這會讓你損失你的臣民,你的信徒,你的錨,卻殺不死我,哈。”
貝克蘭德中,一個軍情九處的仲裁人聳了聳肩:
“我已經出來了。”
“我是最好的律師,最好的法律製定者。我隻跟隨利益行動,不一定會成為你的敵人。”
下一刻,閃電從天而降,在幾乎沒有驚動其他人的情況下將兩個說話的非凡者電得口吐白沫,躺在地上直打擺子,嚇壞了周圍的人和動物。
一點被雷電燒焦的植物化作灰燼,在他們的身邊落下一行字:
“閉嘴,外神。”
……
“梅迪奇找你了啊?那看來外麵開始了。”
正在白銀城的圖書館裡看書的愛德華抬起了頭,把手上的白銀城創世神話合攏,推到烏洛琉斯麵前:“那我也該走了,和你聊天很沒意思,你比真實造物主無聊多了。”
說完,祂站起身,忽然打了個噴嚏。
……
查拉圖點點頭,抿了一口茶。
“竟然不是當場暴怒,然後突破極限非凡特性自動飛來,或者想到什麼古代儀式魔法反擊,或者直接召喚神靈把我殺死?你應該有直接聯係到那位造物主的方式吧,你可是祂目前最重要的眷者。”
克萊恩愣了一下,一時沒意識到這是查拉圖在調侃什麼。再加上真實造物主特地讓他不要再念誦祂的尊名和祈禱,克萊恩隻當是對方在套自己手上還有多少張底牌。
於是他直接搖頭:
“你已經發現了班森和梅麗莎,我不相信周圍沒有潛伏著你的秘偶。你隻需要一個瞬間就能讓他們變成你的秘偶,我無論做什麼都來不及。”
他連抓著自己胸口出的符咒的手都漸漸鬆開了,仿佛是徹底在查拉圖麵前沒有了鬥誌。
雖然擺出一副放棄思考任人宰割的狀態,但克萊恩的精神卻沒有半點放鬆。
查拉圖也沒有把克萊恩這幅樣子放在心上,祂不認為主角會就這麼走投無路。
“你不怕我在得到源堡之後,把你和你的哥哥妹妹變成秘偶?”
查拉圖覺得克萊恩的回答很有意思,不像是自己記憶中的那些故事的主角:“你應該清楚,擁有源堡的你對我來說才有威懾,一旦源堡到了我的手上,你更無法保證你的生命。你不應該把自己的生命放在強者的仁慈上來選擇。”
祂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之前你朝這裡丟了一個子彈。在這個世界上,多一份重視的東西,你就多了一個軟肋。其實你也可以這樣威脅我,隻不過我已經沒有家人了。”
克萊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在曆史投影裡抓了一下,抓出了自己的黃水晶靈擺。
然後他倒了一壺熱茶,低下頭,用手指蘸著茶水在桌布上寫下一行字。
查拉圖看著他的行動,好奇道:
“你從曆史投影狀態變回實體了,你要占卜什麼?”
“源堡給予了我強大的占卜能力,我要占卜我的哥哥和妹妹的壽命。”克萊恩低著頭,並不看對麵的占卜家,平靜地說,“我將會用這個占卜得知你的真正意圖,如果你想要阻止我,就趁現在。”
查拉圖把茶杯送到嘴邊的動作停頓住。祂自認為自己和克萊恩之間的恩仇隻有源堡和序列一非凡特性,沒到血海深仇,大不了再加上之前在山頂的小鎮裡害他的那一次——但那次查拉圖覺得跟自己沒關係,因為祂也不知道正確的出門符號是什麼,自己給的符號隻能讓裡外聯通一時半刻,祂還很好奇克萊恩到底是如何用真正的鑰匙開門來的——祂抿了一口清淡的花茶,略帶好奇地看著克萊恩:
“你真的願意就這樣放棄源堡?”
克萊恩寫完了手上的句子,又在下麵寫上了“60”,“70”,“80”,“90”等字樣,黃水晶靈擺筆直地垂在空中,低聲說道:“我當然不甘心,但是我也沒有能力再一次從你的手中逃脫了。”
“我需要源堡來獲得保護他人的力量,但如果我要保護的人就要用源堡來換,我會放棄。”
查拉圖有所感觸地微微點頭,一時陷入了沉默。
“我——倒是沒有想去保護什麼。”老人平靜地說,“上了年紀之後就開始念舊,但我也沒什麼可念的,我什麼都沒有了,最後的血裔在我發瘋的時候都被我吃掉,除了往上走,沒有彆的路。”
“你沒有想著去和彆人建立聯係嗎?”
克萊恩閒聊似的說道:“我見過一個高位者,他有無法戰勝的仇家,但沒有因此走上極端,或者憤世恨俗,依然會和善良的後輩交談,指引他們走得更遠。”
查拉圖的胡須又開始顫動:“那他肯定很弱,才會被這些情緒困住。”
“年輕人,你沒有出生在第四紀,不然你會知道,表現出人的情感的才是弱小的體現。就像你,你已經序列3,但仍有很多放不下的東西,你的敵人可以輕易地讓你失去一切。”
克萊恩反問:
“但我如果放棄所有,放棄我重視的,我所愛的,隻為了力量而前進,那我還是我嗎?”
“但這才是強大和成長的象征。”
查拉圖再一次覺得眼前的人實在是有些天真。
“所以,就應該拋棄一切,隻為了力量前進?”
“獲取力量本身就是獻祭,將你的東西投上祭壇,你付出多少,才能收獲多少。講道理都知道沒有勞動就沒有收獲,怎麼喝魔藥的時候就不懂了?”
黃水晶靈擺在幾個數字上轉動著,克萊恩低著頭,語氣變得有些奇怪:
“成為真神就要麵臨精神的侵蝕,逐漸變得不像自己,錨也不可能完全改善狀態……難道你完全沒有不想忘記的東西,哪怕就那樣慢慢死去也不覺得可惜?”
“年輕人,你還是什麼都不懂。”查拉圖笑了,“我不上升,上升的彆人就要來殺我,不要把自己的生命寄托在他人的仁慈上。”
目睹著黃水晶靈擺停在某個數字上,克萊恩鬆了口氣,肢體動作略有放鬆:
“我現在相信你對班森和梅麗莎沒有殺意了,你隻是想要得到源堡,那麼就這樣吧。”
查拉圖點頭:
“把你控製源堡的方法告訴我吧,不要騙我,不然我隻能把你變成秘偶了。”
克萊恩低頭擦拭著自己的手指:“我分得清輕重。”
“第一句是,福生玄黃天尊——”
福生玄黃天尊……查拉圖聽到的是古赫密斯語說出的這個名詞。隻覺得似乎和“詭秘之主”有某種聯係,又有無窮的奧秘在其中,祂不由自主地做傾聽狀,等待下文。
“第二句是……”
克萊恩擦乾淨了手指,抬起頭,褐色的雙眼中浮現出一個有弗薩克血統的虛幻透明的身影。
一隻透明的手陡然從克萊恩的眉心中伸出,按在了查拉圖的臉上。
刹那間,查拉圖的身體扭曲起來,轉眼就變成了一個仿佛聖誕老人般掛著白胡子的木偶。
“變形詛咒!”
木偶瞪大了眼睛,掙紮了兩下,沉入曆史迷霧中。
克萊恩的後頸發涼,仿佛要被吊起。但下一刻他也被詛咒,靈體和肉體的連接變得無比緊密,靈體之線像是綁粽子一樣纏在了克萊恩的身上,如果想要取走線,就會把克萊恩整個人一起拉走!
而這樣一來,查拉圖的位置也就暴露了。
周圍的布置消失,變回了漆黑陰暗的尖頂教堂。
啪,“怨魂”狀態的天使化虛為實,理查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看來我來得很巧?”
“是的,真沒想到是您第一個找到我。”
克萊恩點了點頭,對著上方搖搖晃晃的秘偶們,主動說道:
“不要對我的親人動手。”
“如果你不對他們動手,我可以以源堡起誓,即便戰勝了你,也不會殺死你。”
那一個個翻著白眼的秘偶轉向了克萊恩,晃晃悠悠間,他們喉中的低語彙聚成一句話:
“我會……”
“一直……看著他們……”
看來班森和梅麗莎得經受一陣子烏鴉的騷擾……克萊恩鬆了口氣,接著,他一直緊繃著的臉上揚起笑容:“我覺得你有一句話說得很對,獲得力量就是獻祭,獻祭自己擁有的,拋出什麼,得到什麼。但是火焰越燒越旺,直到最後把自己也投進去,成為它的燃料。”
“但是,我還是希望,在墜入火焰中時,我能夠釋然地露出笑容,認為我已經得償所願。”
“而不是覺得——那是我走投無路,彆無選擇,對生命再無懷念之後尋找的結局。”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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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拍了拍克萊恩的肩膀,讚歎道:
“你小子很有想法嘛,不是密修會的?新玫瑰學派有沒有興趣了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