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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狼的記憶隨著曆史的風逝去,克萊恩站在源堡中,灰色的霧氣簇擁著他。
他凝視著安提哥努斯的記憶和意識消失的方向,看了許久,想了許久。
安提哥努斯的死再一次讓他感受到了疲憊,克萊恩沮喪地發現自己還是會陷入這樣的情緒之中,似乎是因為“半個愚者”的想法和經曆都和他太過相似,他被對方影響了情緒。從祂拒絕成為自己的侍者並說出死亡的願望之後,這種悲傷就一直盤旋在源堡的上空。
如今安提哥努斯死去,克萊恩感受到的隻有唇亡齒寒,兔死狐悲,連帶著獲得了勝利,得到了非凡特性的事情都讓他有些高興不起來。
但克萊恩覺得自己必須高興一些,而不是被“死去元知萬事空”的無力感籠罩,情緒的波動就是他活著的證明,但他現在又沒什麼高興的事情可想,就這麼在源堡上陷入了尷尬的寂靜。
克萊恩忽然有點想阿羅德斯了。
如果它在這裡,說不定會在鏡麵上放個禮花,再露出一個顏表情,恭喜它偉大的主人離自己的位置又近了一步,儘管阿羅德斯每一次的誇誇其實也沒什麼新意,克萊恩已經能猜到這個發展,可他還是忍不住稍微勾起了嘴角。
“先提醒伯特利先生把‘畫卷’給我吧……”
克萊恩打算做點什麼分散一下注意力,免得自己一直被這種悲觀的情緒支配。
“把這件物品放在源堡上,應該就能慢慢地將上麵的墮落母神殘餘靈性消磨殆儘,之後就可以考慮還給亞伯拉罕家族了,畢竟這也是對應‘旅法師’的封印物吧。這段時間內我應該也不能使用……如果這真的是我剛才的想法的惡劣版,那我也真不知道這麼做有什麼意義。”
克萊恩朝外麵看了看,伯特利依然坐在卡爾德隆城外一塊平整的巨石上休息,“畫卷”詭異地漂浮在祂的不遠處,克萊恩眯了眯眼睛,總有種“畫卷”隨時會轉過去正對著伯特利的感覺。
但上麵源堡的封印還非常堅固,克萊恩有自信不會讓裡麵的墮落母神汙染跑出來。
他又看卡爾德隆,尋找戰神的遺骸。仔細一看,才驚喜地發現所有的非凡特性都被封印在了那斜斜插在地上的“黃昏巨劍”裡,一點點都沒有掉落在外麵。
這就是戰利品啊!
但是——這基本是伯特利先生在出力。我能得到安提哥努斯的非凡特性,已經該滿足了。
可惜,除非我能在之後的詭秘之主爭奪戰裡打贏伯特利先生,不然現在是沒資格要“黃昏巨劍”和其中的非凡特性的,回頭可以抓取戰神的曆史投影,但我離開源堡之後也不可能抓出真神級彆曆史投影。秘偶倒也是可以暫時不用想了,一個沒有非凡特性的秘偶,對目前的我來說也沒什麼用處。
克萊恩小小地惋惜了一下,隨後就釋然了。
畢竟這主要是安提哥努斯和伯特利先生在聯合出力,自己隻是給前者提供了一些幫助,目的還是人家的特性和唯一性——人家信守諾言地死去了,把遺產給了自己,自己也確實不該奢求更多。
“對了,在源堡上占卜,雷霆之神應該感受不到吧。”
謹慎起見,克萊恩還是讓灰霧擋住了自己,然後他伸手一抓,從空氣中抓出了自己的黃水晶靈擺。
他抿了抿嘴,有些緊張地將靈擺懸吊在空中,然後在心中默念占卜目標:
“梅麗莎和班森的現狀。”
隻念了一遍,克萊恩就感覺自己的靈性已經得到了答案,他立刻閉上眼睛,沉入了夢境。
夢境像是水麵般暈開,模糊晃動的畫麵變得清晰,克萊恩看見班森和梅麗莎緊緊地拉著手,行走在貝殼藍深夜空無一人的街道上,他們兩個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看上去憔悴又柔弱,完全是會出現在第二天的報紙版頭上的行走的肥羊和深夜搶劫目標。周圍有兩個代罰者正在暗中監視,但監視僅僅是監視而已,克萊恩猜測如果班森和梅麗莎遇到危險,這兩個代罰者應該也不會出手幫忙。
克萊恩睜開眼,從夢裡蘇醒了過來。
他按了按眉心,嘖了一聲,然後通過源堡給還在貝克蘭德的“魔術師”佛爾思發去了消息,讓她注意一下夜間貝克蘭德的治安,雖然深夜把人家喊醒很不好意思,但克萊恩隻能這麼做了。
“仔細想想,自從北大陸幾次無疾而終的戰爭和經濟不景氣之後,社會就越來越亂,但是國家的監管力度也沒有落到實處,各位非凡者明哲保身,報紙上天天都有搶劫殺人的新聞,一開始在版頭,後來逐漸分到了其他版麵,不說官方,就連人民都開始麻木了。”
這樣真的可以嗎?這樣是他想要保護的人類嗎?
克萊恩停止了這種內耗式思考,他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吐出來。
他突然意識到一件非常絕望又好笑的事情,他把燈神留下了管理秩序,似乎還真是做對了。
就在這時,克萊恩心有所感,隻見曆史迷霧的深處中跑來一道道紅色的流火。
福根之犬們從靈界、從曆史迷霧中跑了出來,爭先恐後地奔向了他。不過在奔向克萊恩之前,它們先注意到了坐在高背椅上的安提哥努斯,福根之犬們圍著安提哥努斯轉了幾圈,聞了又聞看了又看,最後還是選擇奔向了站在一邊遠處的克萊恩。
克萊恩好笑地歎了口氣,福根之犬們環繞在他的周圍,它們張開嘴,九件形態各異的靈界特產便掉落在地。克萊恩掃了一眼,腦海中浮現出這些特產事物的信息,確認了它們的功效。
“某種意義上說,我大概根本不需要儀式就能晉升,但我還是要收集九種特產,也沒什麼意義。”
克萊恩揮揮手,這些特產漂浮起來,帶著難以想象的靈性力量在自己的麵前懸停,周圍的福根之犬似乎也都意識到了什麼,挨個退開很遠,不在發出任何聲音,連尾巴都不搖了。
“算了,我做的沒有意義的事情還少嗎?”
“讓佛爾思注意夜間安全也改變不了各國治安混亂的現狀,幫助南大陸也改變不了南北大陸之間根深蒂固的仇恨和敵對,建造的慈善基金會無法庇護到貝克蘭德之內我想幫助的所有人,堅持自我也抵不過未來的消亡,想要保護自己的信徒,還要依靠另一位神靈的力量……”
“如果這樣想想,直麵自己的無力和軟弱,承認自己的一些行為隻不過是安慰自己的良心,卻讓他人產生了超過自己所作所為的褒獎,算不算也是愚弄自己,愚弄他人?”
克萊恩哈哈笑了幾聲,心情倒是詭異地輕鬆了起來。
頗有種上輩子在十幾歲的時候意識到了“死”,意識到了人死了之後什麼都沒有了,一切都結束了之後的空虛,但也隻是感慨,不至於迷茫。
“現在倒確實是舉行序列一晉升儀式順便容納惟一性的好時機……我應該也要不了多久就能晉升,但是為了晉升得正常一點,我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和穩定。至於晉升之後的事情,就看我自己的意誌了。”
於他而言,這是晉升“詭秘侍者”的好時機。
不知道這是不是最好的,但克萊恩可不想把事情一直拖著。
一方麵,儀式的效果已借助“詭秘之主”的眷顧和認可完成,但克萊恩如果全靠這個來晉升,說不定醒來的時候已經完全變成了天尊。畢竟這家夥隻說把力量借給自己直到自己輸給上帝,但沒說如果自己晉升後狀態極差會不會導致鳩占鵲巢。
另一方麵,一場大戰剛剛結束,他現在在源堡,沒有人會上來阻止他,除了伯特利。
“回頭要怎麼麵對伯特利先生?”
“反正肯定不能像跟雷霆之神那樣表現出詭秘的樣子,但是伯特利先生也見過真正的我,怎麼都不會相信詭秘之主居然連‘門’的力量都搞不懂。”
克萊恩思考了一會兒,決定用源堡給伯特利發個簡訊,大意就是我還是克萊恩·莫雷蒂,剛才是我和安提哥努斯談好了交易內容,現在祂得償所願已經把遺產都給我了,所以我現在要去晉升序列一勇闖天使之王了,不知道醒來之後我是什麼樣子,但是您不用擔心我,想乾什麼就乾什麼吧。
在這中間發生的事情倒是可以和祂說說,但是前提是醒來之後的我還有這個想法吧……
想完之後,克萊恩動了動手指,坐在“愚者”位置上的安提哥努斯便站了起來。
秘偶安提哥努斯走到他的麵前,祂比克萊恩高出一截,於是秘偶很自然地朝著主人微微躬身,祂的雙手抬起,一隻手上浮現出一團氣息神秘,如同一片形態變化不定的霧氣又宛如實體的物質,而另一隻手上,一塊沒有五官的白色麵具緩緩地自虛空中顯現。
就在“愚者”的唯一性出現的瞬間,整個源堡忽然如同活過來那般開始震動,“源堡守衛”福根之犬們不受控製地伏下了身,下顎貼到源堡的地麵。周圍的灰霧像是沸騰的水麵一樣環繞著克萊恩和唯一性,克萊恩也很自然地意識到,現在就是容納唯一性的好時機。
但是伸出去的手又停頓在了半空,克萊恩忽然產生了一個想法——
“這是詭秘給我的暗示嗎?”
“這是欺詐,還是真實?”
這個想法沒有得到回應,但他的靈性和周圍的一切都在向他證明,現在就是容納唯一性的機會。
克萊恩有一瞬間的遲疑,他擔心這又是天尊想要害他的前兆。但現實是無論他擔不擔心晉不晉升天尊都會在未來的前方等自己,克萊恩想了想,最後歎了口氣,先取走了“詭秘侍者”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