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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個不起眼的、標誌是一個古怪的倒十字,並且隻有一個不像神父也不像教士的銀白色頭發的少年居住的小教堂在烏托邦的角落中建立起來時,遙遠的貝克蘭德裡,艾倫·克瑞斯醫生正在和自己的妻子以及幼子參加朋友的新店開張剪彩儀式。
剪彩的環節結束後,有一個活躍氣氛的抽獎活動。
“聽說裡麵有現金,有購物券,還有船票,可以去其他城市或者海上旅行。”
維爾瑪·葛萊蒂斯女士對丈夫說道,並用手中的小玩具逗弄嬰兒車裡躺著的小兒子:
“親愛的,你覺得去東切斯特郡,或者間海郡旅行一段時間怎麼樣?今年的貝克蘭德太混亂了,去年我們在間海度假的時候,吃到了非常美味的烤魚和龍蝦,我現在都沒有忘記。”
嬰兒車中,威爾·克瑞斯咬著自己的手指,對媽媽遞給他的小毛絨玩具視而不見,他的眼睛盯著上方的天空滴溜溜地轉,仿佛那上麵有什麼非常值得在意的東西似的。
“威爾,在看什麼呢?”
逗了一會兒孩子,卻發現孩子不為所動之後,維爾瑪也好奇地看了看天空,那裡除了藍天和些許白雲之外什麼都沒有。她盯著天空多看了幾秒,不知為何,她覺得遠處天邊的一團雲彩有些怪怪的,細細長長不起眼,被風吹著朝北方慢慢地飄動著,看上去像是一條彎曲的蟲子……或者一條蛇?
威爾在看那片奇怪的雲嗎?
維爾瑪低頭看孩子,卻發現孩子已經抱著自己給的小毛絨玩具開始打瞌睡了。
看著孩子的睡顏,維爾瑪忍不住露出笑容,伸出手輕輕捏了捏小兒子圓圓肉肉的小臉。這時候,跟旁邊的人對話的艾倫醫生也回過頭來,終於有空回答妻子的話語。
“你說得對,今年的貝克蘭德是有點混亂了,聽說其他郡也出現了類似的情況。”
“我們在間海的鄰居寫信來了,大概講述了一下他在今年冬天遇到的困難,但是沒有很詳細……看樣子全國各地都有程度不一的混亂,但還好,我們的生活並未受到太大的影響。”
說到這裡,艾倫醫生歎了口氣。
貝克蘭德今年的最後幾個月實在是太混亂,太刺激了,接二連三的大事件讓每個人都仿佛置身漩渦之中。還好,作為一個外科醫生,艾倫先生靠自己的手藝吃飯,也早就積累了不錯的人脈和財富,他有充足的把握——無論情況亂成什麼樣,都能給家人提供一定的保護。
即便是最壞的情況裡,戰爭波及到了貝克蘭德,艾倫醫生也有辦法把妻子和孩子們安頓好。
更何況,從實際情況來看克瑞斯家的運氣真的很不錯,很久之前的弗薩克飛空艇轟炸的時候,艾倫醫生剛好休息在家,之後偶爾的遊行和混亂裡,艾倫醫生也經常和事發當地相隔很長一段距離,等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時候,危險的事情基本已經結束了。
“彆這麼說,親愛的。”維爾瑪輕聲安慰丈夫,“我們的運氣已經很好了。”
“是啊。”艾倫感慨。
與此同時,艾倫醫生的薪水足夠購買全家的食物,沒有到不得不上街排隊領取救濟糧的程度。
雖然經濟不景氣確實讓家庭受到了一些衝擊,不得不因此辭退了幾個傭人,但整體的生活和之前並沒有太大區彆,依然很安逸。
沒有了太多的宴會要參與之後,艾倫醫生反而有了更多的空閒時間陪伴妻子和孩子。
朋友朝自己揮了揮手,讓他過去抽獎,艾倫回以微笑,主動從妻子的手中接過了孩子的嬰兒車把手,兩人一起緩步向前方的抽簽盒子走去。
“如果是國內旅行的話也不是不能考慮。”艾倫醫生將手伸進了抽獎盒子頂端的半開玩笑地對妻子說道,“現在國內的情況還算穩定,是可以考慮去外麵短途旅行幾天……”
說話間,艾倫的手指從裡麵的紙條上麵拂過,在抽獎之前,他並沒有真的打算從中抽出帶著獎勵的紙條,即便是“謝謝參與”也值得跟朋友笑一笑。但實際上開始抽獎的時候,艾倫又期待著真的能從中抽到點什麼——他用手摸摸這個,摸摸那個,最後隨便選擇了一張。
他從棕色的牛皮紙箱中把那張紙條拿了出來,展開之後,驚訝地發現上麵居然真的寫著“國內家庭旅遊”!
“天啊。”艾倫不敢相信,他翻來覆去地把紙條看了兩遍,對著妻子露出了驕傲的笑容,“維爾瑪,我們現在可以開始想去哪裡旅行了!怎麼樣,要回間海嗎?”
嬰兒車中裹著銀白色綢緞小被子的威爾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睜開了眼睛,他含著自己的手指頭,盯著父親手中的那張紙條,小小的臉上呈現出了這個年齡不該有的沉思和苦惱。
未來命運的流向產生了變化,即便是威爾,也不能確定這個命運到底會往會流向哪裡。
我和克萊恩之間的交集因為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而變少了,一不小心就錯過了至關重要的“打好關係”時間了嗎?可是最近發生的這些神戰,哪裡又是我能隨意參與的……威爾苦思冥想,人情必須要有來往才能延續下去,不然就會越用越少,這個道理祂也是知道的。
“真沒想到被你抽到了。”
朋友聳了聳肩,卻也很樂意看到自己的熟人得到大獎,他衝著艾倫醫生眨眨眼睛,友好地笑道:
“不過艾倫,伱也確實該去找個地方休假幾天了,醫院的工作永遠都做不完。你們打算去哪裡度假?有幾個人?記得告訴我,這樣我也方便給你們多安排幾天行程。”
艾倫和妻子對視了一眼,也笑著對朋友道謝,並且推著嬰兒車走向了店鋪的前台準備登記。
旅行……
我可沒有讓爸爸的運氣好到抽到大獎,我的目標隻是“糖果店貴賓卡”……威爾嘟囔著,在毛絨玩具的遮擋下,祂的手指一搓,肉肉的掌心裡便出現了一枚成年人指甲蓋大小的六麵骰子。
一次旅行可以有著很多預示,從象征角度來講,這就是前往另一個層次、另一個“地區”的機會,但是旅行不是搬家,祂終究還會回來,狀態可能更好,也有可能更差。
六麵骰子在威爾的手中靈活地翻轉了幾圈,祂手指摸了摸,最上麵的點數是“三”。
不好不壞。
姑且可以理解為有一定變化,但還不足以動搖祂和烏洛琉斯之間的平衡。
自從克萊恩序列3之後,參與的事件就基本都是神靈級彆了,甚至還涉及到了“原初的上帝”和“詭秘之主”,威爾隻能安靜地等待結果。
這種層次的出現就像是往命運的河流裡丟下一塊巨石,而祂威爾和烏洛琉斯充其量隻是通過攪動一些漣漪來判斷前方有沒有暗礁和安全的路線,巨石掀起的浪花幾乎完全遮蔽了祂的所有預感。
我給予過克萊恩幫助,目的是讓我在和烏洛琉斯的鬥爭中占據一定的優勢,本來烏洛琉斯已經幾乎找不到我了,現在為什麼又開始恢複了一些競爭力?
如果這是一次普通的旅行,那對我來說,應該隻有正麵的影響啊……
不過貝克蘭德的命運走向也非常混亂,看得出來不止一位神靈正在攪動這片渾水,脆弱的平穩雖然被維持住了,但看上去也岌岌可危。威爾每天晚上睡覺都有些睡不安穩,也沒有嘗試重新聯係生命學派,生怕發生點什麼,讓自己這一次也來不及長大些就被迫夭折。
他的父母都沒有注意到小嬰兒的苦惱,維爾瑪接過了艾倫手中的紙條,興奮地說:
“親愛的,我很想去凜冬郡,我想去看這個屬於最虔誠的教徒的城市,以及聖典的神話中,距離女神的天國最近的純淨雪山——”
話音未落,看到身邊的朋友已經開始給自己使眼色,維爾瑪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有些緊張地在左右看了看,最後連續念誦了兩次雷霆之神的名,表情明顯地變得灰暗了不少。
艾倫醫生張了張嘴,最後苦笑著安慰妻子:
“聽說凜冬郡的聖堂在戰爭中損毀嚴重,已經不開放,也不能在山上遠觀了。安曼達山脈又是雪山,現在肯定非常冷……嗯,還是選一個暖和安全些的地方吧,對了,我們把孩子帶上怎麼樣?今年他們都沒來得及出去透氣,把他們帶上,去相對暖和的迪斯海灣度假?”
“我覺得迪西海灣是個好主意。”朋友也表達了肯定。
維爾瑪輕輕點頭:“那就迪西海灣吧,我也開始懷念海邊的風光了。”
確定了目的地後,之後的事務就都簡單了起來,威爾豎起耳朵聽著父母和陌生人的交流,很快,大人們決定在不影響工作的情況下前往迪西海灣度假四天。艾倫醫生和維爾瑪女士決定帶著小兒子去呼吸海邊的新鮮空氣,把兩個大孩子交給家裡的女仆和家庭教師。
隨著朋友將預定高級旅館的信件寄出,這件事情徹底敲定了下來。
威爾的手中,“概率之骰”又一次轉動了起來。
最後,依然停在了“三”。
不一定是迪西海灣……威爾的小臉皺到了一起,被媽媽捏了兩下。
意思就是……或許會發生一些事情,讓這次旅行前往一些未知的地方?並且這是我可以選擇的……但是既定的目的地為什麼會產生變化?難道那位新晉的“門”會隨意改變鐵路的目標?威爾剛一這麼想,眼前就突然浮現出了一些混亂抽象的啟示,而這些混亂的線條又首尾相接,成了一條白色的蛇。
維爾瑪眼睜睜地看著小兒子忽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