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雨,永無止境的酸雨。帶著刺鼻硫磺和強酸氣味的渾濁水滴,如同惡毒的詛咒,持續不斷地敲打著垃圾星黑市那由無數廢棄飛船外殼、鏽蝕合金板和破爛油氈拚湊而成的巨大穹頂,發出令人牙酸的“叮叮當當”聲,彙成一片令人煩躁絕望的背景噪音。
燼半拖半抱著老陳,在狹窄、曲折如迷宮般的巷道中艱難穿行。腳下是混合著機油、不明粘液和腐爛垃圾的泥濘,每一步都黏膩濕滑。空氣汙濁得令人窒息,濃烈的化學廢料焚燒後的辛辣氣味,與劣質興奮劑燃燒散發的甜膩怪香混雜在一起,形成一股足以灼傷肺葉的毒瘴。兩側歪斜扭曲的金屬棚屋牆壁上,巨大的霓虹燈牌閃爍著病態的光芒——“醫療艙出租”、“器官置換保證新鮮)”、“神經阻斷,無痛體驗”……那些猩紅、慘綠、幽藍的光字在酸雨的水汽中扭曲變形,如同黑暗中窺視的血色陷阱,誘惑著絕望者走向更深的深淵。
“再找不到治療……”阿傑緊握著手中那柄幾乎失去所有光芒的星芒長矛,聲音低沉沙啞,矛尖最後一點微弱的銀芒在巷道深處濃重的陰影中搖曳不定,如同風中殘燭。老陳的頭顱無力地垂在燼的肩頭,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帶著破風箱般的雜音,每一次短促的咳嗽,都伴隨著粘稠的、泛著詭異深紫色光澤的血沫從嘴角溢出。他脖頸處的皮膚下,那些猙獰的紫色毒素紋路,如同瘋狂滋生的毒藤,已經無情地蔓延到了胸口,在昏暗光線下散發著不祥的光澤。死亡的氣息,濃得化不開。
一個轉角處,一張覆蓋著厚厚油汙和雨痕的破舊全息海報,在酸雨的衝刷下突然閃爍起來,發出滋滋的電流聲。猩紅的、仿佛用鮮血書寫的“腐鏽牢籠”四個大字在雨幕中劇烈扭曲、跳動,充滿了原始的暴戾。海報中央,動態影像激烈播放:一個身著殘破不堪、沾滿血汙的殖裝戰士,正與一頭由廢金屬和裸露電路拚湊而成的機械巨獸殊死搏殺!台下是黑壓壓、麵目模糊的觀眾,他們揮舞著廉價的熒光棒,發出野獸般的嘶吼,癲狂的聲浪幾乎要穿透光幕,將巷道的空氣點燃。海報最下方,一行不斷閃爍的細小文字如同毒蛇的信子:“勝者獎金:50萬星幣!敗者……免費火葬保證徹底)!”
燼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釘在那跳躍的“50萬星幣”上。就在這一瞬間!
嗡——!!!
他體內的噬骸核心如同被投入滾油的水滴,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劇烈震顫!劇烈的抽搐感瞬間席卷全身,撕裂般的劇痛讓他眼前一黑!那些遍布他臉頰和胸口的銀色紋路,在酸雨冰冷的侵蝕下,驟然泛起一種詭異、幽深的藍光,如同活物般在皮膚下遊走、鼓脹!
“我去報名。”燼的聲音響起,冰冷、沙啞,仿佛兩塊生鏽的鐵片在摩擦,每一個音節都透著不容置疑的決絕。他小心地將老陳沉重的身體推向阿傑,“你們……找地方……躲起來。”
阿傑下意識地接住老陳,急切地想要阻止:“燼!你的身體!那裡是……”
“沒時間了!”燼打斷他,布滿銀紋和血絲的眼睛掃過老陳青灰色的臉,那蔓延的紫色毒紋如同死亡的倒計時。他不再看阿傑,轉身,拖著沉重而劇痛的身體,一步步走向海報指示的方向,沒入更深、更暗的巷道儘頭。
腐鏽牢籠的地下入口,如同通往地獄的咽喉。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混合著汗臭、機油和劣質消毒水的刺鼻氣味,形成一股令人作嘔的實質洪流,撲麵而來,幾乎要將人熏暈。燼推開一扇厚重、布滿暗紅色鏽跡和可疑汙漬的合金大門,喧囂的聲浪和刺眼的光線如同重錘般砸來!
震耳欲聾的金屬搖滾樂轟鳴著,瘋狂閃爍的七彩霓虹燈如同失控的閃電,將巨大的地下空間切割成光怪陸離的碎片。空氣灼熱而渾濁,充斥著汗液、酒精和暴力的荷爾蒙氣息。巨大的環形角鬥場深陷中央,周圍是層層疊疊、如同蜂巢般擁擠的看台,上麵擠滿了形形色色、陷入集體癲狂的生物——人類、改造人、異星種族……他們揮舞著拳頭、酒瓶、自製武器,發出歇斯底裡的咆哮和咒罵。
一個瘦高的身影斜倚在入口旁一個合金焊接的簡陋櫃台後。他臉上覆蓋著一張雕刻著陰冷蛇形花紋的金屬麵具,麵具眼部縫隙中,兩點猩紅的光芒如同毒蛇之眼,閃爍著冰冷、算計的光芒,上下打量著闖進來的燼。
“新人?”麵具下傳出一個帶著金屬摩擦感的、玩味的聲音,“想進腐鏽牢籠玩命?行,先交10的賭注押金。規矩,懂嗎?”
“我沒有錢。”燼的聲音毫無波瀾。他伸出布滿銀紋的手,嗤啦一聲,竟硬生生從自己殘破的臂甲上,撕扯下一塊邊緣扭曲、殘留著暗金色能量回路的殖裝碎片!碎片斷裂處,還閃爍著微弱的、屬於星骸研究院的獨特光澤。
他將碎片“啪”地一聲拍在布滿油汙的櫃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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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形麵具後的猩紅瞳孔猛地收縮,死死盯住那塊碎片上流淌的暗金色紋路。死寂持續了短短一秒。
“桀桀桀桀……!”一陣混合著金屬雜音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猛地爆發出來,如同夜梟的啼鳴,甚至蓋過了現場的喧囂。“有趣!太有趣了!看來今晚的壓軸戲,比我想象的還要精彩!”蛇形麵具男猛地站直身體,猩紅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著燼,“你的對手,是‘毒刺’!小家夥,聽好了,躲開他的刺,要是被紮到……嘿嘿,你會後悔為什麼沒死在上一場!”
當燼的身影出現在角鬥場邊緣的選手通道口時,全場瞬間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充滿惡意的噓聲!那聲音彙聚成實質的聲浪,幾乎要將人掀翻。圓形的角鬥場地中央,深褐色的沙土地被一層層乾涸發黑的血跡浸透,踩上去黏膩濕滑。遍地散落著扭曲的金屬零件、斷裂的骨刺、甚至還有半截焦黑的肢體,無聲訴說著這裡的殘酷。
“接下來登場的是——”主持人尖銳、亢奮、如同打了雞血般的聲音通過擴音器響徹全場,瞬間點燃了看台上的狂熱,“一個不知死活的——新人!讓我們看看他能在‘毒刺’手下撐過幾秒!記住他的名字?不!他不需要名字!他隻需要一個代號——‘骸骨’!”
噓聲和咒罵聲更加猛烈。
“而他的對手——”主持人拖長了音調,故意製造著懸念,“我們腐鏽牢籠的毒液之王!讓對手在痛苦哀嚎中腐爛的——毒刺!登場!!!”
通道另一端,一個全身覆蓋著漆黑、如同昆蟲甲殼般殖裝的身影,踏著沉重的步伐緩緩走出。那殖裝表麵布滿了密密麻麻、長短不一的尖銳毒刺,每一根毒刺的尖端,都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幽幽的慘綠色光芒!他緩緩舉起一條手臂,布滿毒刺的臂甲發出高頻的“嗡嗡”震動聲,看台上瞬間爆發出更加瘋狂的歡呼!
戰鬥開始的信號如同點燃了炸藥桶!
毒刺動了!他不再是緩步行走,而是化作一道貼地疾馳的黑色閃電!快!快得超出了視覺捕捉的極限!刺耳的破空聲中,他布滿毒刺的臂甲撕裂空氣,劃出一道道交織的慘綠殘影,直取燼的咽喉!濃烈的、帶著腐爛甜腥氣的神經毒素味道瞬間彌漫開來!
燼瞳孔猛縮,時間網格在眼底瘋狂閃爍!他極限側身,斷裂的骨刃帶著淒厲的風聲,險之又險地擦過毒刺臂甲最外緣的尖刺!
嗤!
一絲墨綠色的粘稠液體濺射在骨刃上,瞬間騰起刺鼻的白煙!
“反應不錯嘛!嘗嘗開胃菜!”毒刺麵具下傳來獰笑。他猛地一甩手臂!
嗡——!
數十根閃爍著綠芒的毒刺,如同出巢的毒蜂,發出刺耳的尖嘯,從不同的角度,鋪天蓋地射向燼!速度快到避無可避!
燼揮動骨刃格擋,叮叮當當的撞擊聲連成一片!大部分毒刺被磕飛,但仍有幾根刁鑽地擦過他的手臂和大腿!
嗤啦!皮膚被輕易撕裂,墨綠色的毒液瞬間滲入!
“呃!”燼悶哼一聲,一股強烈的麻痹感如同冰冷的毒蛇,順著傷口瞬間竄遍半邊身體!動作猛地一滯,視野邊緣開始出現詭異的綠色重影!毒素正在瘋狂侵蝕他的神經!
“就這點本事?太讓我失望了!”毒刺的獰笑聲更甚,步步緊逼,臂甲上的毒刺綠芒暴漲,顯然在醞釀更致命的攻擊。燼踉蹌著後退,麻痹感越來越強,銀色紋路在毒素刺激下瘋狂地在他皮膚下遊走、扭曲,噬骸核心深處傳來的撕裂劇痛幾乎要將他意識撕碎!他單膝跪倒在地,視野開始模糊、旋轉……
死亡的冰冷觸感扼住了咽喉!
就在意識即將沉入黑暗深淵的刹那——
嗡——!!!
噬骸核心仿佛被徹底激怒的凶獸,內部狂暴的能量瞬間衝破束縛!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洪流,如同決堤的銀河,瞬間衝垮了麻痹的毒素,湧入燼的四肢百骸!與此同時,無數細密、冰冷、如同瀑布般的數據流,在他因毒素而模糊的視網膜上瘋狂閃爍、組合、解析!
分子式!結構圖!能量節點!毒性作用機理!……毒刺毒素的一切秘密,在噬骸核心那超越常理的計算力下,被瞬間洞悉、拆解!
“原來如此……”燼低垂的頭顱下,嘴角極其緩慢地、勾起一抹冰冷到極致的弧度。那弧度沒有絲毫溫度,隻有一種洞悉本質後的殘酷漠然。
肉眼可見的變化發生在他被毒素侵蝕的手臂和腿部!皮膚下瘋狂遊走的銀色紋路驟然收縮、凝聚、重組!一層細密、堅韌、閃爍著冰冷金屬光澤的、如同蛇類鱗片般的奇異結構,瞬間覆蓋了被毒素侵蝕的傷口!那滲入的墨綠毒液,如同遇到了天敵克星,被這層銀鱗死死隔絕在外,無法再深入分毫!
“什麼?!”毒刺的獰笑僵在麵具下。
跪地的燼,毫無征兆地、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彈簧般猛地彈射而起!速度快得在原地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他手中的骨刃不再是格擋的武器,而是在半空中詭異地扭曲、變形、延伸!森白的骨茬如同活物般增殖、纏繞,瞬間化作一隻巨大、猙獰、覆蓋著同樣銀鱗的恐怖骨爪!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直取毒刺殖裝臂甲與肩甲連接處最脆弱的能量管線關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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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毒刺驚恐地想要後退,但燼的速度太快了!骨爪撕裂空氣的尖嘯仿佛死神的歎息!
哢嚓——噗嗤!!!
令人牙酸的金屬撕裂聲和液體噴射聲同時響起!覆蓋著銀鱗的巨大骨爪,如同熱刀切黃油般,硬生生撕開了毒刺那看似堅不可摧的漆黑殖裝!斷裂的能量管線迸射出刺眼的電火花!更恐怖的是,殖裝內部儲存的大量幽綠色濃縮毒液,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猛地噴濺而出!
滋滋滋——!
劇毒的液體噴濺在角鬥場的沙地上,瞬間腐蝕出大片冒著白煙的坑洞!然而,這些足以瞬間殺死一頭巨獸的毒液,濺射到燼那隻覆蓋著銀鱗的骨爪上,卻如同清水潑在荷葉上,順著光滑冰冷的鱗片滑落,無法留下絲毫痕跡!連一絲白煙都沒有升起!
嗡——!!!
更令人心悸的聲音從燼體內傳來!噬骸核心發出一種近乎貪婪的、如同巨鯨吸水般的低沉嗡鳴!一股強大的、無形的吸力,驟然從那隻撕裂殖裝的骨爪掌心爆發!噴濺的毒液、破碎的殖裝碎片、甚至毒刺殖裝核心部位尚未耗儘的能量……如同被無形的漩渦牽引,瘋狂地湧向燼的骨爪!
嗤嗤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