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芹雖然對於容芷的決定有些許意外,但也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隻是,她的眼裡始終透露出隱隱的不安,有很多次似乎想要開口說些什麼,但是都止住了。
但桑植懷和容芷都沉浸在各自不同的情緒中,並沒有注意到水芹不同尋常的表現。
他們三人去到平城後,根據桑植懷和水芹的職務等級,分配了一幢小小的洋樓給他們居住。
原本,容芷有些想問為何隻有他們二人有工作、新政府對於自己是否有安排。但她這幾日從來往家裡的客人和桑植懷與水芹的談話中發現,原來水芹竟然是桑植懷帶兵向新政府投誠的介紹人,並且還是在許久之前就開始了對桑植懷的溝通工作。
容芷沒有想到,水芹竟然會是新政府的人,而且還是在好幾年前,便秘密加入了他們。
她在心中細細算了下,發現竟然是自己和桑植懷還在西洋留學的時候,水芹便已經加入了當時還隻是星星火苗的組織,並且從那時起就負責了一些地下工作,其中也包括解救婦女兒童的任務,隻是當時她在桑帥府中很不起眼,因此都沒人關注到罷了。
而她後來去了莊子上,更是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一番廣闊天地,甚至還協助新政府在那裡小規模地開展了一些理論主義在真實社會中的實踐工作。
容芷大受震撼。
她沒有想到,自己之前一直以為水芹隻是一個安守婦道的鄉下女人,甚至還為了維係家庭的穩定,而願意委屈求全自請去到莊子上。
卻沒想到,她這一步步,實際都是在為了完成另一件事!
容芷原以為,如今桑帥府的主母地位,是她和桑植懷生了嫌隙、不要那個位置了,水芹才能一直坐著的。
卻不曾想,水芹的目光,從來沒有放在過那個位置上,甚至可以說,那個位置對於她而言,不過也是一個幫助她達成自己心中理想的工具罷了。
一時間,容芷有些搖搖欲墜,她內心的某些東西,開始碎裂,然後崩塌。
她聽著往來客人的談笑風生,才意識到,自己曾經的理想,如今都由水芹來實現了。
自由、平等、獨立……
不是哪一個女人,是千千萬萬個女人……
容芷回想了這幾年,自己所願皆未能實現。
理想、抱負、孩子……
而她曾經看不上的水芹,卻是做出了許多她想做、卻最終沒能做到的事情。
容芷的心中千回百轉,五味雜陳。
她同時還注意到,那些穿著新式軍服和中山裝的客人們,有時候會默契地看著她,但在她回望過去的時候,又立刻挪開了眼神。
甚至,有時候他們彼此之間還交換著眼神。
容芷很確定,那些夾雜在交換的眼神中間的信息,是關於她的。
她感到十分不解,自己並未參與他們的話題,平日裡也沒有任何接觸的機會。
容芷不知道,桑植懷很快要帶來一個即將把她砸暈的消息了。
“阿芷,有件事情,我必須要告訴你了。”
桑植懷聲音低沉,聽上去不會是什麼好事兒。
水芹在一旁有些急了:“阿懷,我們說過,還要再商量一下!”
“你現在說,有些太早了!”
容芷從水芹那短短的兩句話中,便提煉出了幾個重要的信息。
水芹不再像從前那般,稱呼桑植懷為“植懷”,而是像她曾經那樣,親昵地叫他“阿懷”。
並且,桑植懷剛剛想要宣布的那個消息,水芹是早就知道了,甚至已經她已經和桑植懷私下討論過了。
唯獨瞞著自己。
容芷反應過來後,突然覺得,無論那個看似對自己不好的消息是什麼,她覺得,都不會不好到哪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