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起義時刻_永不褪色的印記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三:起義時刻(1 / 2)

光和七年春,巨鹿的風沙卷破窗紙時,我正就著豆油燈給弟弟縫小褂。土黃色粗麻布是從去年發黴的糧袋上拆的,針尖穿過布料時,隱隱透出陳年老粟的黴味——那是我們藏在牆縫裡的最後半升口糧,混著去年秋天的露水,早已碎成齏粉。

弟弟趴在草席上追線頭,三歲的手腕細得像曬乾的柳枝,袖口磨出的毛邊掃過草席,驚起幾星塵土。我剛要喚他試新衣,木門突然被撞得哐當響,生鏽的門環砸在門框上,驚得梁上築巢的燕子撲棱著撞向窗紙。

“開門!繳糧!”鐵矛尖挑破窗紙,在豆油燈下投出冷冽的影子。弟弟尖叫著撲進我懷裡,手裡攥著沒縫完的衣袖,土黃色布角掃過他沾著草屑的發頂,像朵被霜打蔫的小黃花。

伍長踹門而入時,靴底碾過我補丁摞補丁的圍裙。他腰間環首刀的紅纓掃過牆根的野菜筐,最後三根藜蒿斷成四截。“糧呢?”他的鐵矛頭敲著灶台,火星濺在弟弟腳踝上,驚得孩子往我裙底鑽。

我把弟弟護在身後,指甲摳進藏糧的牆縫。陶罐裡的半升粟米早成碎末,壓著的銀簪是阿娘的陪嫁,此刻被我悄悄攥在手心。弟弟突然掙開我,舉著小布褂往官兵跟前跌跌撞撞地跑:“給、給你……”

伍長的冷笑比冰錐還刺骨。他拎起弟弟像拎起一隻小雞,土黃色的布褂飄落在地,被鐵靴碾出幾道黑印。“老子要的是能下肚的!”鐵矛戳向陶罐,碎米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像極了前年冬至餓死的流民撒在雪地上的骨灰。

弟弟在半空踢蹬著小腳,突然發出幼獸般的嗚咽。我看見伍長手臂青筋暴起,他要把孩子摔向石臼——那是去年砸死過羊羔的石臼!千鈞一發之際,巷外突然傳來巡防騎兵的馬蹄聲,伍長咒罵著踹翻灶台,鐵矛尖擦著弟弟額頭劃過,在窯壁上留下道血痕。

“阿姊……”弟弟的哭聲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額頭的血珠滴在土黃色的布褂上,洇開tiny的花。我顫抖著抱起他,發現牆縫裡的碎米已被踩成塵泥,混著他發間的草屑,在豆油燈下泛著絕望的光。但萬幸,他還活著,睫毛上掛著淚珠,像沾著晨露的草芽。

三日後黃昏,我在村口井台遇見張芒。他懷裡的瓦罐裝著偷藏的麥種,罐口用黃巾裹著——那是用春耕的麻布染的,土黃色裡摻著草根汁,像極了弟弟被撕碎的袖口。“縣尉燒了三家的糧囤,”他壓低的聲音裡裹著沙礫,“下一個就是咱們。”

井繩在掌心勒出血痕,桶裡倒映著我和弟弟的臉,瘦得眼窩深陷,像兩枚被風乾的苦杏。弟弟忽然指著張芒腰間的黃巾,奶聲奶氣地說:“阿姊,黃褂褂……”他眼裡閃過星光,讓我想起去年他追著蒲公英跑,金黃的花落在他發間,像撒了把碎金子。

起義前夜,我用弟弟的舊繈褓裁黃巾。土黃色的布浸過槐花和黃土,晾乾後帶著澀澀的草木香。弟弟趴在草席上看我縫旗角,額頭的傷結了痂,像枚淡紅的月牙。張芒遞來一杆木槍,槍頭紅纓是從官兵屍體上扯的,我把弟弟的破褂撕成布條,纏在槍杆上,土黃與血紅交疊,像被夕陽浸透的麥田。

卯時三刻,山神廟前聚滿了人。弟弟突然指著窯洞方向驚呼:“貓!”一隻大黃貓蹲在斷牆上,godenfur沾著草籽,右耳缺了塊——正是三天前官兵踹門時,從血痕裡叼走碎布的畜生。它昂首望向我們,喉嚨裡滾出低低的呼嚕,像在呼應窯壁上未乾的血字:反抗到底。

“金輝!”弟弟跌跌撞撞跑過去,黃貓卻不躲閃,任由他抱住脖子。我這才發現它爪子邊放著半片布,正是弟弟被摔時蹭破的袖口,布角還沾著乾涸的血。張芒彎腰拾起布片,忽然抬頭:“這是天兆。”

隊伍集結時,弟弟騎在黃貓背上,攥著用我舊圍裙做的小旗。六百人的黃巾在晨霧中彙成黃浪,鋤頭木棍在初升的太陽下閃著冷光。張芒把布哨子塞進弟弟手裡:“你帶娃娃軍守糧庫,金輝當你的先鋒!”

山風卷起黃土,帶來遠處官兵的馬蹄聲。弟弟的布哨突然響起,清亮的哨音驚起群鳥。黃貓“喵”地叫了一聲,馱著孩子跑在最前頭,goden身影掠過荒草,驚起的螢火蟲像撒了一路的火星。我望著窯壁上的血字,指尖撫過弟弟額角的疤,忽然明白:這土黃色的頭巾下,藏著比命更重的東西——是像弟弟這樣的孩子,該在黃天下吃飽飯的權利。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張芒的火把點燃荒草,火光照亮每個人眼裡的光。我握緊木槍,槍頭紅纓與黃巾齊飛,在晨霧中劃出帶血的黎明。弟弟在火光中轉頭笑,土黃色的衣擺揚起,像朵在戰火中綻放的花,而他胯下的金輝,正馱著所有破碎的希望,往重生的路上奔去。

火光在那人的鐵盔甲上碎成金箔。他騎在黑馬上,甲胄縫隙裡滲出的不是血,而是陳年熏香,像把深宅大院的檀木櫃搬到了荒郊野嶺。弟弟攥著布哨的手突然發抖,金輝在他胯下豎起尾巴,godenfur炸成一團戒備的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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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誕的戲劇?”張芒的木槍戳進焦土,槍頭紅纓掃過那人馬靴——那是雙沒沾過泥的靴子,“你可知縣尉把百姓的種糧倒進護城河時,河裡的魚都撐死了?”

鐵衣人抬手撥弄頭盔上的鳳翅,動作優雅得像在撫琴:“王莽之亂時,赤眉軍煮人作糧;綠林起事後,南陽千裡無煙。”他的聲音像從青銅器裡倒出來的,冷得泛著銅鏽味,“你們聚起六百人,明日就要吃掉六百人份的糧,後日呢?大後日呢?”

我攥緊木槍的手沁出汗來。他說的數字像根細針紮進太陽穴——昨晚清點糧秣時,陶罐裡的野菜乾隻能撐三天,若拿不下縣城糧倉,不用官兵來剿,我們自己就會變成路斃。

“所以你要我們等死?”我聽見自己的聲音發顫,卻比想象中更鋒利,“三天前,你同僚把我弟弟摔在牆上時,可曾想過他才三歲?可曾算過他能吃多少糧?”

鐵衣人勒住馬韁,黑馬的鼻息噴在弟弟臉上。金輝突然躍起,爪子劃過馬腿,驚得黑馬人立而起。弟弟趁機吹響布哨,六十個娃娃從樹後跳出,木棍上的葫蘆“嘩嘩”響,像片突然掀起的驚濤。

“他們不該死在泥裡。”我指著弟弟額角的疤,那道淡紅在火光中像粒正在發芽的種子,“就算注定餓死,也要在餓死前咬下貪官的半塊肉。”

鐵衣人沉默片刻,伸手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打開時,裡麵是塊發黴的粟米餅,餅邊還沾著老鼠咬過的痕跡:“這是我在城西破廟撿的,三天前,有個母親把它留給五歲的孩兒,自己跳進了護城河。”他扔給我,餅上的黴斑在火光下泛著青灰,“你們以為舉著鋤頭就能改天換地,卻不知每多聚百人,就多百個等著吃餅的孩子。”

張芒突然狂笑,笑聲驚飛了槐樹上的夜梟。他扯開衣襟,露出心口碗口大的疤:“十年前,我爹也是這麼說的——他讓我躲在炕下,自己去給官兵磕頭求糧,結果被馬蹄踏碎了頭骨。”他抓起餅塞進嘴裡,黴味混著血沫從齒間溢出,“今日就算死,也要死在殺官的路上,總好過像蛆蟲一樣爛在泥裡!”

鐵衣人的盔甲發出輕響,他俯身撿起地上的黃巾,手指碾過粗麻布上的針腳:“知道為什麼曆代起義都成不了事?”他鬆開手,黃巾飄向篝火,“因為你們總以為靠血氣之勇就能改天換地,卻不知道真正的黃天,從來不是靠人頭堆出來的。”

黑馬突然長嘶,鐵衣人調轉馬頭,盔甲在月光下閃過冷光:“明日卯時,縣城西門的糧倉會有個缺口。”他的聲音混著馬蹄聲越來越遠,“但記住——你們要的不是一時的痛快,而是讓天下的孩子都有粟米吃的世道。”

火光劈啪作響,我望著手裡的黴餅,忽然想起鐵衣人盔甲內側刻著的小字:“陳留李氏”。那是前朝望族的姓氏,如今卻藏在沾滿塵灰的甲胄裡,像粒埋在黃土下的舊種子。

弟弟拽了拽我的衣角,金輝正用爪子拍他手裡的餅渣。遠處傳來孩童的啼哭聲,某個母親正在給孩子包紮磨破的手掌。我把黴餅掰成碎末,分給圍過來的娃娃們,碎渣落在黃巾上,像撒了把不會發芽的麥種。

“他是誰?”張芒擦去嘴角的血,望著鐵衣人消失的方向。

我低頭看著弟弟把最後一塊餅渣喂給金輝,黃貓的眼睛在夜色中亮得像燈:“或許...是個想讓戲唱下去的人。”

山風卷過原野,帶來遠處縣城的燈火。那點光比螢火還弱,卻讓我想起鐵衣人說的缺口——也許真正的黃天,從來不是靠某群人用命去換,而是每個被踩進泥裡的人,都願意留一口氣,把種子埋進更深的土裡。

弟弟突然指著星空:“阿姊,星星!”北鬥七星懸在天幕,像柄舀酒的勺子,卻比任何時候都靠近我們頭上的黃巾。金輝蹲在他肩頭,尾巴掃過土黃色的布條,掃落的不是塵土,而是某個春天即將破土的預兆。

鐵衣人走後的第七日,黃巾軍的前哨在巨鹿驛道截住了運糧車。

駕車的不是官兵,而是個穿粗布短打的老馬夫,車篷裡蓋著褪色的青布,漏出半袋麩皮。弟弟蹲在道邊逗金輝,黃貓突然竄上糧車,爪子勾住青布一扯——下麵竟露出金燦燦的小麥,袋口還沾著南方才有的白米。

“這是……”張芒的木槍尖挑起布袋,麥粒落在他開裂的掌心,像撒了把碎金子。老馬夫撲通跪下,露出藏在袖口的將印:“我家將軍聽說你們抗糧的事,特命小人送來糧草。”他抬頭時,眼角爬滿與年齡不符的皺紋,“將軍說,這是最後兩萬石存糧了。”

暮色四合時,糧車停在山神廟前。我掀開篷布,看見底層碼著無數硬餅,邊角被壓得像魚鱗,散發著陳年老麵的酸香。弟弟踮腳去夠餅,金輝搶先一步叼起塊,尾巴掃過“壽春府”的火漆印——那是去年朝廷從淮南調撥的賑災糧。

“將軍有令。”老馬夫從懷裡掏出竹簡,上麵蓋著朱紅大印,“‘天災人禍,某亦難安。然見爾等為幼孺爭粟,知民心未死。今以私糧相贈,望留火種。’”他聲音發顫,手指劃過“私糧”二字,“將軍把自家祖產都賣了,才湊齊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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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芒突然捶胸大笑,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落進麥粒。他抓起一把米,讓它們從指縫間滑落:“原來真有不吃人血的官!”米落在弟弟的黃巾上,像撒了把星星,孩子彎腰去撿,卻被我攔住——那些米粒太乾淨了,乾淨得不像該出現在這亂世。

後半夜,我守著糧草打盹,聽見窯洞裡傳來低低的對話。是幾個老人在數餅:“一人每日三兩,兩萬石能撐四十日……”“可還有六百個娃娃,他們該吃細糧……”金輝突然跳上糧袋,godeneyes盯著我藏在袖中的竹簡——那是鐵衣人臨走前塞的,上麵寫著“壽春李傕,字伯奇”。

黎明時分,老馬夫要返程。弟弟拽著他的衣角,往他懷裡塞了塊硬餅:“給將軍。”老馬夫一愣,接過後看見餅上有牙印——是昨夜孩子咬過又舍不得吃完的。他轉身時,我看見他腰間掛著半塊玉佩,紋路竟與鐵衣人盔甲內側的刻痕相似。

“他姓陳留李氏,你卻叫他壽春李傕。”我攔住馬頭,把竹簡遞過去,“到底哪個才是真的?”

老馬夫勒住韁繩,晨光中,他眼角的皺紋突然舒展,像朵曬乾的菊花開了:“將軍說,陳留李氏是門閥的根,壽春李傕是吃糧的官,而你們需要的……”他摸了摸腰間玉佩,“是個能送糧草的普通人。”

糧車軲轆聲漸遠時,弟弟突然指著車轍印大喊:“阿姊,金輝!”黃貓不知何時跳上糧車,正用爪子拍著車篷。我跑過去,看見篷布上用雞血新寫了行字:“西門缺口,戌時三刻。”字跡未乾,滴在麥穗上,像朵正在綻放的花。

張芒把竹簡往腰裡一塞,扛起木槍:“不管他是誰,兩萬石糧夠咱們打下縣城了!”他轉頭看向我,眼裡映著初升的朝陽,“等拿下糧倉,先給娃娃們熬白米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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