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陳夜生頭也不回轉身離開大殿，隻留下被戳穿的韓楓。
韓楓麵色陰毒的看著陳夜生離去的背影，口中呢喃：
“老東西，遲早有一天你會死在我手裡！”
……
……
暮色將青石階染作熟銅色時，三人的影子正斜切過第七道山彎。
葉曉曉數著石縫裡新冒的紫雲英，忽覺腳下青苔漸變濕潤——轉過鷹嘴岩，山勢陡然收窄，淙淙水聲自右側裂穀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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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亦寒用斷劍挑開垂落的刺藤，露出半截被苔蘚吞沒的路碑，陰刻的「千藤峽」三字已模糊如老人掌紋。
葉曉曉彎腰係緊妹妹的束腰時，瞥見碑底新鮮的劍痕：“好像有人削去了落款年月。”
她指尖撫過青苔下泛紅的岩層，幾粒朱砂簌簌落入山澗，驚起飲水的藍尾雀。
殘陽最後一抹金邊沉入雲海時，他們正攀著裸露的樹根翻越滑坡。
腐殖土在掌心留下鐵鏽味的印跡，葉曉曉嗅到風裡漸濃的鬆脂香——這是千藤峽特有的霧鬆氣息。
魚亦寒突然止步，斷劍映出前方斷崖：三丈寬的裂隙間，藤橋被暮色浸成玄鐵色，橋頭石燈籠裡竟亮著未燃儘的油燭。
“當心橋釘。”
他劍尖輕點某處，鐵釘表麵泛著不自然的靛藍。葉曉曉解下束發的綢帶試風，月白雲錦飄向裂穀深處，倏忽被無形之力絞成蝶翼狀的碎片。
第一顆星子亮起時，藤橋的吱呀聲混進了夜鴞啼鳴。葉曉曉盯著腳下深淵裡遊弋的螢火，那些綠光忽聚成團，忽散作流瀑——原是萬千夜光蝶正循著地熱盤旋。
背上的妹妹忽然輕哼，呼出的白氣撞上岩壁凝成霜花，恰落在橋索某處鏽蝕的鎖扣。
魚亦寒劍柄離火珠照亮鎖扣內側：“是仙盟三十年前的製式。”
他抹去積灰，露出半枚被利器削去的徽記。夜風突然轉向，送來對岸石蒜花的腥甜，混著某種大型獸類的暖烘烘的體味。
月光洗亮第七座藤塔時，葉曉曉腕間紅繩無風自動。這些百年古藤在夜色裡舒展筋脈，垂落的須根不時掃過肩頭，帶著濕漉漉的夜露。
魚亦寒突然扯著她退後三步，斷劍劈開某段看似完好的橋板——腐朽的內芯爬滿正在交尾的赤鏈蛇，鱗片反光映出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劍痕。
二十年前的戰場。”
他劍尖挑起半截生鏽的箭鏃，“這些鐵棘藤專吃精鐵。”仿佛印證他的話，藤蔓突然絞碎箭鏃，吞金屬的脆響驚起對岸棲息的寒鴉。
露水浸透第八重杉林時，水聲已如雷鳴在耳。魚亦寒拔開擋路的鳳尾蕨，月光突然傾瀉如銀綢——百丈瀑布墜入環形山穀，激起的不是水霧而是流轉的星屑。
葉曉曉踩到塊凸起的卵石，俯身擦拭發現是半截斷劍的護手，纏著的水草裡還裹著片發黑的銘牌。
潭邊歪斜的界碑上，“洗劍”二字被青苔補全成“洗心”，碑底新鮮的腳印延伸向正在褪去的夜霧。當魚亦寒的斷劍觸及潭水，整座山穀突然響起晨鐘的餘韻。
原來那些星屑是受驚的流螢，此刻正彙成光河湧向仙盟方向。
潭水漫過第七圈漣漪時，葉曉清腕間的月牙疤突然滲血。
血珠墜入星屑流螢的瞬間，整座洗劍潭突然倒懸。
魚亦寒的斷劍脫手釘入岩壁，劍柄離火珠映出潭底密密麻麻的劍塚——那些鏽蝕的兵刃竟都朝著葉曉曉心口方向傾斜。
“彆看水麵！”
魚亦寒的警告遲了半拍。葉曉曉瞳孔裡映出的劍塚幻象，正與她在枯井看到的金烏門滅門場景重疊。冰火道種不受控地漫出寒氣，將三丈內的流螢凍成翡翠珠串。
潭底忽然傳來鎖鏈斷裂聲。魚亦寒拽著兩人疾退時，葉曉曉瞥見自己凍住的螢火裡，竟封著半張與冰髓女子相似的麵容。
背上的妹妹突然抽搐，後頸符印滲出黑霧，在月光下凝成百年前金烏聖女的祈福手印。
“坎位生門在巽...”
葉曉曉默念所了解的口訣，足下冰蓮次第綻放。魚亦寒的斷劍突然發出清越劍鳴，驚起潭邊沉睡的夜合歡。那些絨花炸開的瞬間，暗香竟將傀儡符印的黑霧衝淡三分。
黎明咬破天際時，他們終於攀上最後一道鷹嘴岩。魚亦寒劍指抹去眉心血珠，赤霄殘刃在曙光裡映出百裡外懸浮的仙盟群島。
葉曉曉卻盯著岩縫裡半截青銅箭——箭簇紋路總讓她感到熟悉。
“當年的一場仙魔大戰時，這山澗墜過二十七顆流星。”魚亦寒劍尖輕點某處焦土，翻出的琉璃質地麵裡嵌著星骸碎片。
葉曉曉正要蹲下細看，背上的妹妹突然夢囈，呼出的與葉曉曉同源的寒氣將星骸凍成冰棱鏡——鏡中金烏聖女執劍的身影，正與魚亦寒背後的圖騰逐漸重合。
山風卷起第八片晨霧時，他們踩上了真正的登山階。
葉曉曉數著青玉階兩側的守宮砂痕，發現每過百階，苔痕就化作冰晶狀的星鬥圖。魚亦寒的斷劍開始不安震顫，劍身映出雲端某座倒懸冰峰——那分明是放大千倍的冰髓。
“抓緊。”
少年劍修突然扣住葉曉曉腕脈，赤霄殘刃爆出最後的光華。護山大陣開啟的轟鳴聲中，葉曉曉看見自己的霜發掠過十座懸空島，每座島上的鎖鏈都在應和妹妹葉曉清後頸符印的波動。
魚亦寒的斷劍劈開最後一片瘴霧時，三百級青玉階在暮色裡泛出冷光。
階縫間流轉的星屑隨步伐明滅，恰似銀河墜入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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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劍穗掃過第三級台階突起的獬豸首，獸瞳突然映出葉曉清後頸殘符：“此乃叩心階，青玉采自東海歸墟，每過百階便生一重問心幻境。”
葉曉曉踩上第七階時，足底青玉突然沁出朱砂紋。背上的妹妹輕哼一聲，呼出的白氣在階麵凝成冰花，恰好卡住獬豸口中轉動的機關齒輪。
“當年我初登此階…”魚亦寒話音忽止，劍柄離火珠映出自己少年時在此嘔血的畫麵，“見笑，陳年舊傷。”
暮色漫過第一百八十階時，十二道星輝刺破雲海。魚亦寒引劍遙指懸浮的玉閣群：“周天星之殿，十二玉閣應十二元辰。今夜正逢昴宿值日，子時星力最盛。”
他忽以劍氣截斷葉曉曉鬢邊霜發，斷發在墜途中被無形之力絞成金烏尾羽狀，“當心星軌流矢。”
葉曉曉旋身避開虛空突現的裂痕，瞥見玉閣飛簷上的青銅星官像正在轉向。
魚亦寒的斷劍突然脫手釘入震位玉閣，驚起簷角銅鈴震顫：“三十年前魔修夜襲，星官像的窺天目被換成傀儡符眼。”
他拽著葉曉曉退後三步，原先立足處突然塌陷，露出下方流轉的星髓暗河。
魚亦寒的劍鞘第三次撐住葉曉曉搖搖欲墜的身形時，叩心階第一百零三階的獬豸首正滲出寒霧。葉曉曉抹去唇邊血漬，掌心殘留的冰晶割破了嘴角——強行衝破封印的反噬，令她每步都在青玉階上留下淡紅的霜痕。
子夜星輝灌頂刹那，十二玉閣同時射出光柱。魚亦寒突然撕開左臂布料，露出血脈中遊動的金烏火紋：“抱元守一！”
他徒手探入心口抓出自己本命火種，烈焰在星力加持下化出巨鳥虛影，馱著三人直衝台階。
當雙足踏上星殿瑤台，葉曉曉發現懷中妹妹的呼吸與星輝同頻。
魚亦寒染血的指尖劃過玉欄星軌圖：“三百年前魔劫，星殿大陣反噬，十二位鎮守修士化作玉閣陣靈。”
他劍尖輕點某處殘損的奎宿紋，裂紋中突然浮出半枚帶齒痕的傀儡符印——與葉曉清後頸殘符完美的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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