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窗外雷雨低沉的餘響,小屋內燭火不安的跳動,葉曉清急促壓抑的喘息,還有魚亦寒自己胸腔裡狂擂的心跳。
這一切聲響,都在那隻渡鴉無聲的死亡注視下,變得異常清晰、沉重,如同灌了鉛。
那凝固的幽綠火焰是眼睛,更是烙印!它鎖定的不是房間,不是他魚亦寒,甚至不是他手裡代表著血脈起源的骨匣!
那視線如同燒紅的鐵錐,狠狠釘在葉曉清衣襟前那點乾涸變黑的汙漬上!也釘穿了她的存在本身!
“金烏…宗祠……”
魚亦寒幾乎是機械地、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帶著無上威嚴也帶著無邊寒意的詞。
啞夜渡鴉!
傳說中隻會在金烏血脈麵臨存續危機,或者發現了足以顛覆古老盟誓的汙穢源頭時,才會現身的存在!它們是宗祠的眼,也是宗祠的審判鐮!它們不鳴叫,它們的現身即是判決的開端!
葉曉清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凍結了。那雙幽綠色的眼睛冰冷、無情,沒有絲毫殺意,隻有一種洞穿靈魂、直抵本質的審判感和漠然!
她感覺自己像是砧板上的魚肉,被一個無形的、無比古老而強大的意誌標記了,無法逃避!
巨大的恐懼讓她幾乎窒息,但在恐懼的冰層之下,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更加強烈的直覺猛地湧了上來,如同一股滾燙的熱流衝擊著她的四肢百骸!
不能讓它帶走!絕不能被它帶走!
宗祠……是死路!
這念頭如此突兀,卻又如此清晰、篤定!仿佛是她靈魂深處某個沉睡的烙印被這死亡的注視瞬間激活!
那不是邏輯分析,更像是刻在基因裡的警報在瘋狂嘶鳴!金烏宗祠,那承載著無數族人榮耀與意誌的古老殿堂,此刻在她的“直覺”中,化作了擇人而噬的深淵巨口!
“呃!”
葉曉清的身體猛地一抽,喉嚨裡發出一聲短促而痛苦的嗚咽。
她臉色變得更加煞白,額頭瞬間布滿冷汗,牙齒不受控製地咯咯打顫。
這恐懼和對宗祠的本能排斥是如此劇烈,以至於引發了靈魂層麵劇烈的震蕩和排斥反應!
仿佛有無數根無形的絲線從那雙鴉眼中射出,正試圖將她拖向某個既定的終局!
“葉曉清!”
魚亦寒驚駭地一步上前扶住她幾乎軟倒的身體。
他感覺到她的身體在劇烈發抖,皮膚冰涼。他抬頭看向那渡鴉,眼中金芒暴射,周身金烏真火轟然騰起,如同護巢的猛禽,試圖用自身的火氣和血脈氣息抵禦那來自宗祠的死亡標記。
“滾開!”
然而,那渡鴉紋絲不動。
它的目光甚至沒有一絲一毫地偏移,依舊死死鎖定在葉曉清衣襟那片刺眼的“汙穢”上。
魚亦寒爆發的火焰和威壓,在它那凝固如萬載玄冰的注視下,顯得如此渺小和徒勞。
就在魚亦寒幾乎要強行出手驅趕這死亡的使者時,更驚悚的事情發生了!
“嗡——!”
被他緊緊握在手中的金烏骨匣,再次發出了沉悶的嗡鳴!這一次,不再是應激性的自動防禦,那嗡鳴聲顯得更加低沉、清晰,像某種古老指令在共鳴!
幽暗的金色光芒再次從骨匣表麵那些複雜晦澀的符文紋路中亮起,比上一次更加凝練、更加冰冷!光芒如同有生命般流淌,形成一道微縮的金色漩渦,瞬間籠罩了魚亦寒握住骨匣的手掌!
一股無法抗拒的、帶著強烈意誌的引導之力猛地順著手臂,狠狠衝入了魚亦寒的識海!
“唔!”魚亦寒悶哼一聲,意識瞬間被這股冰冷而決絕的意誌覆蓋!
刹那間,眼前的景象消失了!
小屋、渡鴉、葉曉清……都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絕對的黑暗!意識如同墜入了虛無。
但在這虛無的核心,一幅冰冷清晰、不容置疑的畫麵被強行烙印在了他精神世界的“視界”中央!
那是……一條路!
一條由燃燒著冰冷白色火焰的骸骨鋪就的路!
骸骨扭曲破碎,形態各異,有人形,有獸狀,甚至有些是難以名狀的巨大殘骨。它們燃燒的蒼白火焰沒有溫度,隻有無儘的死寂和令人靈魂凍結的寒意。
路的源頭,一片混沌幽暗。
而路的儘頭,隱約可見一扇無比恢弘、散發著永恒亙古氣息、遍布玄奧道紋的……陳舊巨門!那巨門微微開啟了一道縫隙,縫隙裡沒有光,隻有深不見底的、吞噬一切的純粹黑暗!
它像一個神秘的奇點,散發著無法形容的威壓和……唯一的生路氣息!
一個冰冷、清晰、不容置疑也毫無感情的意念,如同烙印般刻入魚亦寒每一寸思維:
“骸骨白焰!歸墟之門?!
救她!”
這意念如同九天降下的敕令!是命令,也是指引!
骨匣在告訴他:隻有踏上那條燃燒著骸骨白焰的道路,走向那扇傳說中的歸墟之門,才能拯救此刻被宗祠渡鴉鎖定的葉曉清!
去歸墟?!傳說中的生靈絕地?!那扇門後麵是什麼?是希望?還是更徹底的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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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衝擊和荒謬感幾乎讓魚亦寒心神失守!宗祠的死亡注視在前,骨匣卻給出了一個指向未知絕地的瘋狂方案!
“信它?!還是……”魚亦寒的思維一片混亂,目光下意識地掃向窗外那凝固的死亡印記——啞夜渡鴉。
然而!
就在他目光觸及窗外,掃過那隻散發著恐怖威壓的渡鴉的刹那!
一個極其細微、卻足以讓魚亦寒渾身汗毛倒豎的變化發生了!
那渡鴉冰冷的、沒有眼球的幽綠瞳孔深處,極其突兀地……閃過一絲極其細微、卻又極其清晰的、冰冷的金色電弧!
像是被強行壓製!更像是在……掙紮!
一種……被某種更高力量……篡改了意誌的掙紮?!
魚亦寒的心臟猛地停止了跳動!
巨大的寒意如同冰水瞬間澆透了他的全身!
啞夜渡鴉……金烏宗祠最後的象征……被篡改了?!
“骸骨白焰路…歸墟…”魚亦寒意識中的烙印冰冷滾燙,每一個字都帶著焚神碎骨的重量。窗外那隻渡鴉瞳孔深處那絲被壓製的電弧掙紮,像最後的求救信號,擊碎了他心中最後一點對宗祠不可置疑的崇敬。
信誰?
宗祠已汙染,骨匣的預言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