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風峽的廝殺、血裙女子那令人絕望的力量、葉曉曉體內被強行禁錮的混亂風暴……所有記憶如同碎片,在極致的冰冷和沉淪中被暫時封印。
當葉曉曉再次睜開雙眼時,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無邊無際的冰藍。
並非霜雪的白,而是純粹得如同凝固了天空與深海本質的幽藍之冰。穹頂高聳,冰晶垂掛如萬千冰劍,散發著寧靜致遠的寒意。
地麵、牆壁、巨大的廊柱,皆由這種幽藍的寒玉雕琢而成,光可鑒人,觸之溫潤,卻又蘊含著沛然的冰寒靈力。
巨大的殿宇空曠、寂靜,唯有深處傳來的、仿佛來自冰封紀元之初的永恒寒意,低沉地共鳴著。
這裡是真正的玄冰殿,北冥聖府的核心禁地,萬載玄冰之源所在。
她發現自己正倚坐在大殿入口處不遠的一根巨大冰柱旁。身上的汙垢和破碎衣物早已不見,隻覆著一件不知材質的、薄如蟬翼卻暖意融融的冰藍色內襯。
顯然這是聖府的手筆。那日冰風峽外撕心裂肺的痛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源自骨血的、被抽乾掏空般的虛弱,以及一種無處不在的冰冷封印感。
她下意識地內視。
丹田如同一個被打碎的冰雕,勉強維持著碗狀,內裡空空蕩蕩。
原先狂暴奔騰、撕裂萬物的冰火本源之力不見蹤影,隻餘下一絲比發絲還細、近乎完全停滯的冰寒氣息在極其緩慢地流淌。
境界,確確實實地停留在築基後期的臨界點,搖搖欲墜,如同即將熄滅的燭火。
遍布經脈內壁的,是無數道暗紅色的、如凝固血脈般的絲線網絡——它們冰冷、死寂,卻堅固無比,牢牢地將那破碎的丹田和殘存經脈“粘合”著,阻止著其徹底崩潰。
這就是那個神秘血裙女子的“彌合”。不是治愈,是封印。
將毀滅強行定格在發生的前一刻。代價便是這難以言喻的虛弱感和宛如牲口被烙下印記的屈辱。
眉心一點冰涼,是那枚沒入其中的冰晶符文。它並無實感,卻清晰地標示著那一道烙印在靈魂深處的指令:【北冥淵海,玄冰殿後,冰魂玉髓眼】。
她掙紮著想站起,身體卻虛弱得如同千鈞巨石加身,骨骼哢哢作響,隻能勉強靠住冰柱。
低頭看向左手。掌心空空如也!
冰珠呢?!程月月的殘魂!
一股刺骨的恐慌瞬間攫住了她!她幾乎是手足並用地摸索著身邊冰冷的地麵,直到在身下鋪著的厚厚雲熊皮墊邊緣,摸到了那塊熟悉的溫潤。
古玉安然無恙,被壓在墊子下,表麵的裂紋依舊,光澤溫潤內斂,仿佛冰風峽那驚天動地的變故從未發生。它旁邊,便是那枚熟悉的冰珠。
冰珠入手冰冷堅硬,再無之前那縷若有若無的溫暖聯係感。內裡,那冰藍色的魂影依舊存在,但形態變了。
不再是人形虛影的輪廓,更像是一團被無形極寒徹底冰封的幽藍霧氣,曾經跳動的、代表程月月堅韌意誌的那點金芒,此刻被一層厚厚的、絕對死寂的冰晶白翳完全覆蓋,隻能極其模糊地察覺到其存在。
如同被凍結在萬載玄冰核心的琥珀。
葉曉曉的手指撫過冰珠光滑卻冰冷的表麵,冰寒刺骨,直透心底。
“絕對零度”的封印……她死死攥緊冰珠,指甲幾乎要嵌入手心。那血裙身影不僅封印了她的傷勢,也封印了月月的殘魂!
就在這時,腳步聲從幽深大殿的入口回廊傳來,打破了殿內的死寂。不是陸魁,那聲音穩定、輕盈,帶著聖府修士特有的冰寒韻律。
葉曉曉迅速收起眼中的悲慟與恨意,恢複成一片冷寂的冰封。她將冰珠緊握在掌心,另一隻手則不動聲色地將那枚裂紋古玉按在了胸口貼身之處。
來人是冰駝老。他換上了一身整潔的冰藍色執事服,神色恭敬中帶著一絲難以抹去的後怕與敬畏,走到葉曉曉身前三丈處便停下,深深一禮。
“陸凝霜小友,”他用了陸魁賦予的假名,聲音平穩,“你醒了便好。
陸魁管事身受重傷,被府中長老帶走療傷閉關,他特意囑咐老夫照料你。此處是玄冰殿入口的休憩區,大殿核心區域禁製重重,非奉詔不得入內。”
葉曉曉抬眼看他,眼神冰冷如刀:“我睡了多久?冰風峽……”她聲音嘶啞乾澀,仿佛許久未開口。
“七日。那日……黑煞門賊子與某些爪牙儘數伏誅他用了這個模糊的詞,顯然深知其中恐怖),冰風峽已由聖府精銳接管,痕跡也被‘玄冥冬潮’覆蓋抹去。”
冰駝老壓低聲音,“陸魁管事讓我轉告小友兩件事。”
“其一,他無恙,斷臂已由府中長老秘法接續,餘毒正拔除。他讓小友安心在此療養,府內安全無虞。”
他頓了頓,謹慎地看了一眼葉曉曉,“其二,關於那……那枚珠子他不敢提冰珠裡是什麼)。聖府秘殿深處的玄冰髓眼,據記載是蘊養冰魄神魂的無上聖地。或許……能溫養其氣息。但其中禁製森嚴,需小友自行循指引嘗試。”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這印證了血裙女子那道指令的來源指向。
冰駝老恭敬地遞上一個冰玉托盤,裡麵放著一枚通體剔透、內部有氤氳寒霧流淌的玉佩——寒魄玉,以及幾瓶散發著精純寒氣的丹藥。
“這是府中所賜的‘冰髓護元丹’,能緩慢溫養你被混亂力量侵蝕的經絡和根基。雖然無法直接提升修為,但對穩固體內被封印的狀態、緩和傷勢餘韻有些微作用,聊勝於無。
寒魄玉是身份憑證,亦能滋養神魂,抵禦此地寒氣侵蝕。”
他放下托盤,又補充道:“那個散修小子穆風和那株草木精魄青蘿,也已被安置在聖府外圍的‘雪廬’。”
“穆風傷勢嚴重但根基未失,聖府念其搭救之功,已招攬他進入冰原衛預備役。青蘿得此地精純冰靈氣滋養,靈體穩固,境界有所鬆動突破。”
冰駝老說完,再次行禮,便悄然退去,留下葉曉曉獨自麵對這冰冷幽深的大殿。
他並未提及其他事,比如北冥聖府內部對“引動仙盟封山令的鑰匙”這一點的後續看法,也沒有探究葉曉曉的身份。
血裙女子在冰風峽的降臨,徹底震懾了所有關聯者。那是一場無聲的、碾壓性的宣告,無需言語便讓所有人明白:此人及其身上的秘密,非他們所能窺探。
聖府選擇了沉默接收,陸魁得以療傷,穆風和青蘿得到安置,便是對這種態度的體現。
空寂的玄冰殿內,葉曉曉緩緩吞服下一枚冰髓護元丹。
丹藥入口即化,一股清冽而溫厚的寒氣散入四肢百骸,如同乾涸的冰原迎來一絲極其微弱的甘霖,雖然無法撼動那暗紅封印絲線和破碎的根基,但確實稍微緩解了經脈深處那種被毒素和混亂力量撕裂過的陰寒鈍痛感。
她將那枚溫涼的寒魄玉握在另一隻手中,微弱的光暈似乎與殿內深沉的寒意有著微妙的呼應。
艱難地扶著冰冷的壁麵,葉曉曉一步一步,朝著大殿深處那永恒寒意愈發清晰、如同實質般存在的方向挪去。
………
………
目標就在前方。
手中,冰珠冰冷如恒古堅冰,內裡的幽藍冰霧和白翳覆蓋的金芒,是她此刻唯一還能抓住的存在意義。
而胸口的古玉,貼著冰冷的皮膚,那一絲裂紋的存在,宛如一道無聲的刻痕。
她的身影,如同萬載冰川上一道孤獨的黑線,緩緩沒入玄冰殿無邊無際的幽藍死寂之中。
身後的路,鮮血淋漓,恩仇糾纏。
前方的景,冰冷莫測,一線微光。
她終將歸來。
帶著屬於她的一切。
………
………
仙盟總部雲渺天宮至高層玄機無極殿
這座懸浮於九天罡風之上的宏偉殿堂,本該是人間秩序的頂點,散發著無上威嚴的光輝。然而此刻,殿內凝重的空氣幾乎凍結成冰。
十二張由萬年溫玉髓雕琢而成、象征著至高權柄的玉座,隻坐了九人。巨大的環形圓桌上空,懸浮著一幅水鏡光影構成的、極儘詳儘的南荒地圖,其上標誌著三個刺眼的赤紅光點:
其1.萬劍歸元峰核心劍塚深處):旁邊標注著“天罰禁絕”古刻印殘留波動異常爆發點”、“疑似古仙戰場寂滅本源釋放點”、“劍魄核心湮滅非自然崩潰)”等字樣。
其2.冰風峽秘密前哨:標注著“黑煞門血狼旗衛全軍覆沒”、“冰原衛管事陸魁重傷”、“仙盟第三域風使元嬰後期)追蹤錨點被抹除”、“空間湮滅殘留非本界規則力量)”以及觸目驚心的“目標氣息消失,疑似空間轉移至……北冥聖府概率98)”。
其3.北冥聖府核心區域):一片象征著絕對冰封與未知的濃重冰藍色陰影區域,隻標著一個字——“封”。
九位仙盟最高掌權者——掌劫、掌律、掌印、掌符、掌藥、掌器、掌陣、掌法、掌運九位尊使仙盟最高層通常由掌字輩尊者輪值或世襲,名稱象征職權,並非全是實際職位),神情各異,但眼底深處無不閃爍著震驚、忌憚,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惶恐。
“情報彙總無誤嗎?”
掌劫使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掌控“劫”運者特有的、仿佛看透生死的漠然,但此刻那份漠然下是壓抑的風暴。他執掌仙盟“劫部”,負責應對超規格威脅。
“回掌劫使,”一位身著銀袍、負責情報彙總的“諦聽院”長老躬身,聲音都在細微顫抖,“冰風峽現場殘留……無法理解。非人力,亦非已知任何大能手段。兩名血狼衛及重甲,化為混合著骨渣與金屬的凝固冰汙,其存在本身被徹底瓦解。”
“更關鍵的是……第三域風使‘疾光遁影’柳大人的‘靈犀牽機印’與生命印記……是同時瞬間湮滅,連回溯的因果軌跡都被一股更高維度的力量強行撫平……如同從未存在過。”
殿內死寂。連呼吸聲都仿佛消失了。空間湮滅、瞬間抹殺元嬰修士……這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掌握中“此界”能理解的力量範疇!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北冥那邊呢?”掌律使接口,他掌管仙盟律法與內部監察,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陰翳。
“北冥聖府外圍所有眼線回稟,七日前,一股強大無比的冰魄威壓短暫爆發於其核心禁地玄冰殿深處,旋即被更強硬的多重上古禁製重新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