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壁瑩光流轉，冰窟中唯有金丹真元奔湧的微弱低鳴。
南霜月的療傷已近尾聲，她周身彌漫的強大威壓趨於平穩，金丹二層的浩瀚靈力如同蟄伏的冰川暗流，引而不發，更顯深不可測。
葉曉曉蜷在南霜月依舊強橫的臂彎之中，心頭卻如同壓著一塊萬年玄冰，冰冷而沉重。生氣在胸腔裡無聲地焚燒。“片刻”已過，那緊扣的臂彎卻連一絲放鬆的跡象都沒有！”
“師尊方才那四個字，哪裡是等待商議脫身？分明是宣告等待她徹底恢複掌控後的處置！她幾乎可以預見到踏出這冰縫後，迎來的必是比月影門小閣更森嚴、更高階的囚籠！金丹修士若成獄卒，以自已目前狀態，怎能逃？
可這股怒氣，在對方那沉凝如山、吞吐著天地冰魄之力的境界威壓下，顯得如此渺小可笑，隻能化作一片死寂的灰燼，悶在心口。
失落則如同冰縫深處永恒的寒氣，無聲地彌漫在四肢百骸。自由……那初醒時以為已經奪回一縷、甚至能引動冰壁生發的希望，原來隻是錯覺。在真正的強者意誌麵前，她這看似奇特的體質與能力，不過是為自己鑄造了一座更牢靠的牢籠罷了。一種深沉的無力感攫住了她，連帶著剛剛因突破而微亮的心緒都黯淡下去。
這時，南霜月緊閉的眼簾倏然睜開。冰魄寒眸神光湛然，周身逸散的最後一絲死氣徹底消失無蹤，傷口處隻餘下一片堅韌光滑、泛著淡淡冰色毫光的冰晶肌理。金丹二層的沛然威儀完全內斂，卻自有一股生殺予奪的沉凝氣度。
她並未第一時間鬆開懷抱，那雙寒星般的眸子低垂，落在懷中徒兒身上。視線從葉曉曉微微顫抖的羽睫，掃過她緊抿著帶著倔強弧度的唇線，再到那僵直的、透著一股無聲抗議與失落的纖弱脊背。
“冰魄天羅陣……根基已損。”南霜月終於開口，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情緒，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她抬起那隻並未圈錮葉曉曉的手，修長如冰玉雕琢的指尖在空中虛虛一點。
嗡！
一點極其凝練的金色光暈自她指尖溢出。那光暈並非純粹光芒，而是由無數細密至無法直視的冰魄符文構成！金光映照之處，厚重的玄冰仿佛變得透明！葉曉曉順著師尊所指，震驚地看到上方冰層深處、甚至更遠的高處——無數原本繁複嚴密的陣法脈絡交織之地，赫然布滿了刺目的、猶如空間被粗暴撕開後的巨大裂痕與扭曲！濃烈的空間亂流氣息如同凝固的淤血，阻塞在那些裂口周圍！
葉曉曉倒吸一口涼氣。這就是玄冰殿上方護山大陣崩潰後的慘狀？不，應該更深！那裂痕扭曲的質地，分明是她和師尊墜落時撞穿的通道！整個陣法的根基都被她們砸穿了！
“強穿？需撕裂三重扭曲陣壁，貫穿一道空間裂隙淤堵的甬道。”南霜月指尖的金光流轉，模擬著衝擊路線上的恐怖阻力，“為師初凝金丹二層，可勉力一試……”她的聲音微微一頓，目光終於從混亂的陣法圖景移回，落在葉曉曉蒼白的臉上，冰眸深處沒有任何詢問，隻有平鋪直敘的後果：
“然，空間亂流暴虐，即便為師護持，你未結丹之軀……恐難保全神誌，重則撕裂道基。”
寒意順著脊椎骨爬上葉曉曉後頸！這根本不是選擇！是赤裸裸的威脅！要麼被禁錮在此，要麼賭命闖九死一生的通道！而選擇權，根本不在她手裡！師尊會怎麼做？強行將她塞在靈力護罩裡扛著衝？道基撕裂……那比死好不了多少！
“彆無他途？”葉曉曉抬起頭，強迫自己迎上那雙深不見底的冰眸。她試圖在聲線裡擠出一點倔強的生氣，卻因強抑的憤怒與恐懼而微微發顫。視線狀似無意地掠過那片散發著勃勃生機與溫潤玉光的暖玉壁。
這是她剛剛創造的“奇觀”。它能隔絕死氣滋養生機，或許……或許可以利用它那奇特的“生之力”？
一絲微弱得幾乎不存在的希冀在她眼中一閃而逝——若是可以……或許能成為破局的……
然而，南霜月如亙古冰山的目光，隻是淡淡掃過那片光華流轉、生機盎然的暖玉壁。那一眼，沒有任何探究與猶豫，隻有最深沉的漠然與……否決。
她的冰魄雙眸再次鎖定了葉曉曉。那眼神裡的東西不再是審視，而是一種混合了洞察、了然與更深邃掌控欲的幽光。她似乎看穿了葉曉曉心底最後一絲關於“自主”與“自由嘗試”的幻想。
沒有解釋。
沒有商討。
亦無絲毫鬆動。
那隻緊扣在葉曉曉腰間的手臂，傳達出的隻有無可撼動的、名為“守護”的冰冷禁錮。
冰窟之中，唯有絕望的選擇題被冰封著。
要麼永囚牢籠。
要麼直麵生死道消的衝擊。
而破局的“鑰匙”與微小的希望，都在南霜月那冰寒徹骨的眼神中，被徹底碾碎。
冰窟幽光下，南霜月那雙眸子深處並非隻有冰冷的裁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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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平靜陳述完強行破陣的巨大風險時，敏銳地捕捉到葉曉曉眼中一閃而過的恐懼與……那一絲近乎破碎的期待落在暖玉壁上），以及那因提到“道基撕裂”而驟然慘白的唇色。
那瞬間蒼白的臉色，仿佛一把冰錐刺入南霜月心頭。她要的是護她周全，而非在她剛剛經曆過生死大劫後，再親手推她入那九死一生的險境。
無聲地，那隻緊扣在葉曉曉腰間的手臂，力道悄然鬆開了一絲。
不再是鐵箍，更像是一種穩重的依托。
“你在怕什麼？”南霜月的聲音依舊清冷，卻比之前的審判語調多了一分幾不可察的低緩。
她的目光並未從葉曉曉臉上移開，那雙能洞察陣法細微裂紋的冰眸，此刻正試圖穿透那雙驚惶含淚的眸子，看清她最深的恐懼根源。
“是怕空間亂流？還是……”她頓了頓，聲音沉了幾分，“……怕為師無力護你？”
這句話問出，連她自己都感到了那冰封的心淵深處，一絲被牽動的鈍痛。
不是質問，是真實的考量。
方才強行突破金丹二層，力量雖強橫，卻也未至圓融無礙。若真帶她強闖那混亂暴戾的空間裂隙……
葉曉曉的倔強在真正的擔憂麵前如冰雪消融。
她用力搖頭，眼淚又無聲滾落，聲音帶著哽咽的顫抖：“我……我不怕……我是……擔心……擔心陳爺爺……”一個名字，衝口而出。
陳夜生！月影門那位如同祖父般慈和、對她處處照拂的老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