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間隙內,時間如水銀般粘稠沉靜。
葉曉曉的意識從混沌的溫床中浮起。靈魂撕裂的劇痛與沉淪的絕望已被霸道的沉寂之力溫柔推開,隻留下劫後餘生的空白與一絲茫然的平靜。
她感覺自己被穩穩托抱著,像漂泊的孤舟終於泊進了無風港,後心傳來的那股沉緩卻浩瀚的暖流是她此刻唯一確認的錨點。
她小心翼翼地掀開眼瞼。
眼前並非黑暗,而是一片深邃如極夜的靛藍,以及那張覆蓋著半塊古老玉質麵具的側顏。
冰冷的玉質邊緣在濃密的墨發掩映下,少了幾分淩厲,多出一種沉靜的雋永。
幾縷黑發柔軟地垂落,拂過她的額角,帶來幽穀霜泉般的微涼,並不刺骨。
細微的動靜被瞬間捕捉。
林小璃沒有立刻低頭,隻是穩定維持著力量流轉的姿勢,空閒的手自然滑落,輕輕搭在葉曉曉單薄的肩頭。
指尖微涼,觸感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安穩。
“醒了?”慵懶沙啞的聲線響起,比深潭之水更為平緩,聽不出情緒,卻像一句溫和的確認。
葉曉曉的身體細微地放鬆了一絲,敬畏仍在,卻被更為洶湧的感激與巨大的困惑纏繞。
她輕輕點頭,冰藍的眼眸帶著怯意,望向古玉麵具下唯一顯露的、那片沉靜深淵。
“小璃姐姐……”聲音帶著晨露般的濕潤與遲疑。最終,那份無處安放的困惑推著她開了口:“為什麼……幫我呢?師尊和我……欠你太多……”
那一次次被拉回的絕望深淵……這份恩情,沉重得如同無儘星穹,她不知該如何承擔。
林小璃緩緩垂眸。
暗紅的眼眸裡,凝固的星辰微光輕輕搖曳,不再帶著審視的鋒芒,而是平靜如深海,清晰地倒映出葉曉曉眼底的茫然。
她沒有立刻回答。
搭在肩頭的手指,無意識地撚起一縷葉曉曉散落的發絲,指腹極輕柔地摩挲著冰涼的絲縷,仿佛撚弄一瓣初雪,帶著奇異的耐心。
片刻的靜默流淌。
終於,就在葉曉曉以為這死寂便是答案時,林小璃的聲音緩緩流淌,慵懶中浸染了更深的緩意:
“第一次……”聲音很輕,像在回溯塵封的雪,“在那藍色星球上……瞧見你的時候……”
她的目光落在葉曉曉微怔的臉上,專注地看著那雙此刻寫滿困惑、顯得格外通透的冰藍眼眸。
古玉麵具下,未被遮掩的唇線幾不可察地向上彎起一個極淺的弧度。
“就覺得……”她頓了一下,像是在斟酌一個恰如其分的詞,摩挲發絲的指腹力度輕得如同拂過一片霜花,“嗯……不錯。”
目光若有似無地掠過葉曉曉眉心那點深紅印記,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偏好:
“比旁邊那凍了百年、整天冒寒氣的……讓人瞧著舒服多了。”沒有刻薄的嘲諷,隻是輕描淡寫的陳述。
她的視線重新凝聚在葉曉曉臉上,那沉靜的語調裡,罕見地融進一絲……或許並非錯覺的溫存:
“軟軟的……”尾音幾近消融在沉寂中,“像雲。”
似乎覺得描述過於飄渺,她幾不可察地偏了偏頭碎發下耳廓悄然暈開一點粉意),用一種帶著研究意味的認真口吻補充:“……落著新雪的鬆軟雲團。”
“轟!”
葉曉曉的臉頰瞬間紅透!冰藍的瞳孔猛地睜大!
前世為男生的意識對這“軟軟的”、“像雲”的評價無所適從!心臟狂跳如擂鼓,羞窘和被當成可揉捏之物的錯愕感讓她全身都僵住。
強行被扭轉的彆扭感,在這笨拙的“可愛”評價前,竟被一團無形的暖風撫過,雖仍混亂,那尖銳的痛刺卻軟化了。
“嗡——!”眉心印記驟然怒放!一股裹挾著冰渣般怒意的強烈寒流狠狠撞在沉寂壁壘上!無聲控訴著那份“整天冒寒氣”的刻薄偏頗!
林小璃恍若未覺。指尖終是從那縷微亂的發絲上移開。
她抬手,對著虛空。
這一次,她的姿態柔和而專注,宛如古老神靈在撥動星光的絲弦。
深邃的靛藍主調如同融化的極夜天穹幽藍寒魄)被徐徐引出。
流淌著冰晶星屑與純淨月華冷輝的絲縷冰魄星芒)被纖柔地抽離、編織,如同在夜空中繡上銀河的倒影。
凜冽純粹、帶著創生之始初雪氣息的寒絲初元寒縷)則被馴服成溫潤的冰光,融入其中。
一件華美、沉靜、線條流暢、蘊藏無匹守護之力與星月霜華之美的永錮星霜袍,在她指尖下如畫卷般徐徐展開,懸停在葉曉曉麵前。
這件被重新定義色彩的袍裝:
深邃浩瀚的靛藍幽藍寒魄),非墨黑,如同極夜初融的天幕,自帶沉靜深邃的守護感。
肩頸至腰側的盤紋由流淌的冰魄星芒構成,內斂深邃,仿佛將億萬星辰凝聚於一抹幽藍之中,不再咄咄逼人,卻自有其璀璨法則。
初元寒縷化為裙擺深處遊走的冰藍紋理永凍之痕),如同冰川深處的生命脈絡,隱約閃爍,冷冽而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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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隕金屬束封啞光冷銀)線條圓潤了幾分冷硬邊角。
靛藍與冰魄星芒交織,呈現出一種更加空靈、神秘且強大的守護之美,與葉曉曉的幽寒聖體更為契合。那份剛柔並濟的特質依舊,卻籠罩在靛藍的深邃與星霜的寒芒之下,優雅而威嚴。
袍裝靜靜懸停,流溢著微涼的華光。
葉曉曉臉頰紅暈未褪,眼中的震撼與茫然更甚。這般美麗、這般契合卻又陌生的裝束…抵觸的情緒在這片柔化卻強大的靛藍星霜前,悄然軟化、沉澱。
林小璃的目光從袍裝移回葉曉曉臉上。
暗紅的眸底深處,萬古冰封之下,仿佛有極光穿透,流露出那線極淡卻真實的柔光。
她未說些霸道的理由。
隻是用比夜風更緩的聲音道:
“幫你……”
略作停頓,是確認也是解釋。
“順手罷了。”
輕描淡寫,道儘守護者的邏輯。
接著,聲音更輕,卻帶著如寒山負雪的承諾:
“既然撈回來了……”
視線掃過葉曉曉攥緊的手,又落在那懸停的靛藍星袍上。
“……總要護你周全。”
“日後行事……”她抬眼,暗紅的眸光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認真,直視葉曉曉,“多想想自身。”
言下之意清晰——你非孤身一人。
不是宣告占有,是背負起一份不言而喻的擔當。
死寂的空間,仿佛被這承諾的暖意衝淡了永恒的冰冷。
葉曉曉的心跳漸趨平緩,帶著暖流的鼓動。臉頰微熱,望著那件為她而生的靛藍星袍,再看向林小璃那雙沉澱去更多寒意、顯出深邃平靜的眼眸,一種複雜卻不再沉重的情愫悄然生根。
林小璃暗紅的眼底,冰層消融的溫潤在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