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古城,一夜之間,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抹去了一段驚心動魄的記憶。
聽雨軒依舊是那座聽雨軒,隻是大門緊閉,掛上了一塊“東家易主,暫不迎客”的木牌。周圍的商鋪和居民,對於昨日那場足以載入南明城史冊的血案,竟沒有絲毫印象。他們的記憶,被天機樓以一種潤物細無聲的方式,巧妙地篡改了。在他們心中,紫陽劍宗的少主隻是路過此地,並未停留,更沒有發生任何衝突。
這便是天機樓的手段,於無聲處,撥弄因果。
然而,對於南明城中那些真正站在金字塔頂端的勢力而言,昨日發生的一切,卻如同一場八級地震,在他們平靜的心湖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們雖然同樣被抹去了具體的畫麵記憶,但那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栗,以及對聽雨軒方向那股神秘氣息的敬畏,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消除。
一時間,聽雨軒,這座原本平凡無奇的茶樓,成了一處禁地,一個謎。無數道隱晦的神念,如同過江之鯽,從城市的各個角落探來,卻都在距離茶樓百丈之外,便被一股無形無質,卻又浩瀚如宇宙的混沌之力,悄然吞噬、同化,沒有激起一絲漣漪。
這更加深了所有人的恐懼與猜測。
而在風暴的中心,聽雨軒的頂樓,早已變了模樣。
這裡不再是簡陋的茶室,而是一處被混沌法則籠罩的微縮神域。林峰隨意地坐在窗邊,窗外是真實的雨景,窗內,卻是星辰流轉,道韻天成。他並未刻意去修煉,隻是將一縷被壓製到金丹境的神念,如一張無形的巨網,緩緩地覆蓋了整個南明古城,乃至周邊數萬裡的山川河流。
他並非在窺探任何人的隱私,而是在“聆聽”,在感受。
他在感受這座古城的“脈搏”,感受這片天地的“呼吸”。
很快,他便印證了自己的判斷。這個世界的靈氣,看似濃鬱,但其核心,卻缺少了一種至關重要的東西——“生機”。就像一具被精心保存的屍體,外表光鮮,內裡卻早已腐朽。靈氣可以被修士吸收,轉化為法力,卻無法真正地滋養神魂,助其突破更高的境界。長此以往,整個世界的修行文明,都將陷入停滯,最終走向衰亡。
“天道已死,法則枯寂。這方世界,病得比朕想象的,還要重。”林峰的指尖,一縷灰色的、代表著“寂滅”的法則氣息,緩緩纏繞,又被他隨手捏散。
在他的身旁,洛璃正在靜心練劍。她並未拔出那柄【混沌終焉劍】,隻是並指如劍,在空中緩緩劃過。她身上的氣息與整個神域融為一體,每一次揮動,都引得窗外的雨絲隨之起舞,仿佛化作了億萬道無形的劍氣,在切割著虛空。她正在適應自己全新的力量,將那浩瀚的傳承,轉化為自己的本能。
而嫦羲,則顯得更加隨性。她取出一套精致的玉質茶具,以自身的神力為火,以清晨收集的無根雨水為泉,為林峰和洛璃,沏上了一壺真正的仙茶。茶香四溢,竟引得神域角落裡,一盆本是凡品的蘭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綻放、枯萎、再綻放,於生滅之間,竟隱隱生出了一絲靈性。
就在這片寧靜而又暗藏玄機的神域之內,林峰的目光,忽然微微一動,投向了對麵那座氣勢恢宏的七層閣樓——天機樓。
他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卻又被刻意收斂的氣息,正在向他靠近。
……
天機樓,頂層,一間古樸的靜室之內。
文鳶正恭敬地站在一位灰袍老者的麵前,詳細地彙報著昨日發生的一切。
灰袍老者盤膝而坐,麵容清臒,雙眼緊閉,看上去就像一個行將就木的凡人。但文鳶知道,眼前這位,正是執掌整個東荒南域所有天機樓分部的最高掌管者,被尊稱為“南宮樓主”的恐怖存在。其實力之高深,早已超越了化神之境,達到了傳說中的“返虛”之境,是真正能夠觸摸到此界天道法則的巨擘。
“……事情的經過,便是如此。”文鳶的聲音帶著一絲餘悸,“那位公子,深不可測。我以‘天機道瞳’觀之,所見唯有混沌與虛無,仿佛他本身,就不存在於此界的因果之內。”
南宮樓主那長如枯枝的手指,在膝上輕輕敲擊著,許久,才緩緩開口,聲音蒼老而沙啞:“你做得很好。麵對這等存在,任何的試探與對抗,都是愚蠢的。順勢而為,將他引入棋局,才是唯一的破局之法。”
“樓主,那我們現在……”文鳶問道。
“他既然設下了棋局,便是給了我們對話的資格。”南宮樓主緩緩睜開了雙眼。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其中沒有絲毫情感,隻有無數星辰在生滅,仿佛倒映著整個宇宙的過去與未來。“他想要攪渾這潭水,而我們,則需要他這股足以打破一切規則的力量,去撬開那座早已緊閉了萬年的神朝大門。”
“老夫,要去親自見他一麵。”
南宮樓主站起身,那看似枯槁的身軀,在這一刻,卻散發出一種與天地合一的浩瀚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