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個慈悲與憐憫的宏大聲音在四人的識海中轟然炸響時,即便是早已有了心理準備的吉安娜三人,其心神依舊是忍不住地劇烈一顫。
那種感覺極其詭異。
就好像一個離家多年的遊子,突然聽到了來自母親最溫柔也最深情的呼喚。
你的理智在瘋狂地告訴你這是一個陷阱,這是一個足以將你徹底吞噬的深淵。
但是,你的情感,你的本能,卻又在不受控製地想要去靠近它,去擁抱它,去徹底地融入它。
那種源自於生命最本源的對於歸屬與統一的渴望,在這一刻被一股無形的恐怖力量給無限地放大了。
“哼!”
就在吉安娜和阿斯塔洛斯其道心都出現了一絲微不可查的動搖的刹那,一聲冰冷卻又帶著絕對死亡與終末意誌的清冷哼聲,突兀地在他們的識海之中響起。
是海拉!
隻見這位執掌著死亡與冥界的冰冷女王,她那雙妖異的絕美眼眸,在這一刻竟迸發出了兩道足以將靈魂都徹底凍結的純粹死亡神光。
“一群連自我都早已舍棄的可悲亡魂,也配在本後的麵前談論回家?”
她的聲音高傲而不屑。
她那與生俱來的死亡神格,對於這種生死不明、渾渾噩噩的同化狀態,有著一種近乎本能的厭惡與排斥。
嗡!
伴隨著她那冰冷的意誌,一股更加純粹、更加不講道理的死亡與終末的法則之力,從她的體內轟然席卷而出。
瞬間便已將那個誘惑與慈悲的宏大聲音給強行地驅散、淨化。
吉安娜與阿斯塔洛斯皆是如夢初醒,他們的眼中都閃過了一絲後怕與感激。
他們知道,如果不是海拉,他們兩人恐怕在踏入這艘船的第一時間就已經著了道了。
“做得不錯。”
林峰那讚許的聲音緩緩響起。
他看了一眼身旁這位高傲與冷豔的死亡女王,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的神色。
他之所以會帶上海拉,其最重要的原因便是看中了她那淩駕於一切生死概念之上的、獨一無二的死亡神格。
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是對的。
海拉就是這艘同化祭壇天然的克星。
在驅散了那陣精神風暴之後,四人終於開始有時間去打量周圍的環境。
他們正身處一條巨大無比的、仿佛沒有儘頭的詭異回廊之中。
這條回廊並非是由任何已知的金屬或岩石所構築。
它的牆壁、它的地板、它的天花板……所有的一切,都是由一種正在緩緩蠕動的、暗紅色血肉所組成。
在那血肉的表麵,布滿了無數根粗細不一的、如同血管一般的青色經絡。
那些經絡正在以一種極其有規律的頻率緩緩地搏動著。
每一次搏動,都會將一股股瘟疫與寂滅混合氣息的綠色膿液輸送到回廊的深處。
而在回廊的兩側,每隔數百米便靜靜地站立著一具栩栩如生的雕塑。
那些雕塑並非是人造的。
而是一個個曾經無比強大的、來自不同宇宙的神王或魔主。
他們此刻都保持著一種雙手合十、低頭祈禱的虔誠姿態。
他們的臉上帶著一種如出一轍的、幸福與滿足的詭異笑容。
他們的身體早已被這條回廊的血肉給徹底地同化、融合。
隻有他們那曾經不可一世的頭顱還裸露在外麵。
仿佛是在向所有後來者無聲地炫耀著他們最終的、也是最完美的歸宿。
“這些……這些都是……”
吉安娜看著眼前這褻瀆與詭異的恐怖畫卷,她那顆本是堅如磐石的奧術之心都忍不住地感到了一陣陣的冰冷寒意。
她在那些雕塑的身上感受到了至少不下十種她曾經在古老魔法書中看到過的、早已消失在曆史長河之中的傳說中的神王氣息。
而現在,這些曾經都足以鎮壓一個時代的恐怖存在,竟都變成了這條詭異血肉回廊的裝飾品。
這個認知讓她對於那個所謂的歸一神教其恐怖的實力,有了一個更加直觀也更加令人絕望的了解。
“他們在……唱歌……”
阿斯塔洛斯的臉色同樣是一片煞白。
他那雙睿智的眼眸死死地盯著那些雕塑那帶著詭異笑容的臉龐,聲音中充滿了悲憫與哀傷。
他的賢者之眼雖然無法在這裡推演未來。
但是他那對於靈魂與意誌的敏銳感知,卻讓他清晰地聽到了那些早已被同化的神王們,其靈魂的最深處所正在吟唱的那首和諧與統一的讚歌。
那歌聲沒有歌詞,也沒有曲調。
隻有最純粹也最狂熱的意誌。
一種願意為了那個名為歸一的偉大理想,而奉獻出自己的一切,包括思想、情感、乃至自我存在的決絕意誌。
這種意誌是如此的純粹,如此的堅定,以至於就連阿斯塔洛斯這位曾經的首席智者都感到了一絲發自內心的動搖與困惑。
難道摒棄所有的紛爭與痛苦,回歸到一種最原始的大和諧狀態,真的是錯的嗎?
“一群被抽離了脊梁的可悲蠕蟲而已。”
就在阿斯塔洛斯的道心即將要被那股恐怖的同化意誌所侵蝕的刹那,林峰那冰冷卻又帶著絕對不屑與霸道的聲音緩緩地響了起來。
他沒有去看那些在他看來與路邊石子無異的神王雕塑。